「聽說衙門打算攻打銅牛山?有沒有這回事兒?」
戰青猛然清醒過來!他鐵鉗似的手狠狠扣住銀姑纖細的肩沉聲問道:「哪個多嘴多舌的朝你嚼這舌根?」
銀姑疼得落下淚來,她尖細地吸著氣,整個人拚命往後縮。
「你弄疼我了!」
戰青卻不放手,他狠狠搖晃著銀姑。
「說!誰說的?」
「沒人這麼說,光是瞧你們為了找幾個新捕頭連二十兩銀子都肯出,誰也想得到這一點。」
「放屁!」戰青惡聲惡氣地放開她吼道:「沒這回事兒!誰再敢這麼瞎說胡說,我就逮誰進去蹲大牢!連你也不例外!」
「是,連我也不例外。」銀姑揉著自己的肩,淚水落了下來,那肩膀……真疼。
「弄疼你了?」他忽然粗啞著嗓子問。
「沒……」
戰青歎口氣,皺紋像螞蟻一樣悄悄爬上他的臉。
「銀姑……」
「沒事兒。我這把年紀了,什麼樣的男人沒見過。你哪能弄疼我?」她微微苦笑,婀娜多姿地起身。「好啦,不陪你啦,老娘事情多著哪,您老自個兒喝吧。」
他還想說什麼,但瞧著銀姑那雙眼睛卻什麼也說不出來,只能揮揮手示意她走。
銀姑走到門口,手絹輕輕壓壓眼睛,嘴裡嘀嘀咕咕地說著:「這人哪,年紀大了就得認老,你瞧瞧我,眼油都多了,這眼油真是不爭氣老是流個不停……你也一樣,戰大捕頭,你的年紀也不小了……打仗這回事兒還是交給年輕人去吧。」
戰青沒回話,他再度把一杯又一杯的苦酒往肚子裡倒。
銀姑關上門,深深地再看他一眼,一句話也沒說,淚水無言落下……
第三章
「叫什麼名字?」
「單戈。」簡單的回答。「田單的單,干戈的戈。」
「今年多大年紀?家住哪裡?家裡還有些什麼人?」
「二十歲。我沒有家,從小跟著師父學藝,不過師父去年死了。」
戰青仔細看著眼前的男人,他的模樣不知怎麼地讓他覺得好熟悉,但又想不起來在什麼地方見過。眼前的男子給了他一種奇異的感受:如果不是額上那方奇怪的玉石,他長得還真像是當年的戰野——戰野如果還活著,也該像這男子一樣有著玉樹臨風的姿態吧?
「你額上那玉,怎麼來的?」
「生下來就有的。」
「是嗎……」
戰青凝視著眼前的年輕男子,他臉上橫著一條刀疤,看起來又深又重,從左額一直延伸到下巴,雖是舊傷,但光看那刀勢便知道當時情勢之險惡。眼前的單戈年紀不過二十,怎麼會受這麼重的傷?
「你臉上這傷……」
「不知道,我師父也沒提起。」男子依舊冷冷回答,口吻略帶不耐煩,但他依舊十分忍耐地站得直挺挺的,姿態傲然。
戰青澀澀地歎口氣。他在想什麼?戰野老早死了,當年是他親眼看到孩子的屍體——他不能再想了,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。
戰青打量著他。如果沒有臉上那傷疤,單戈會是個俊美的少年郎,只可惜那傷太明顯,讓單戈看起來無比危險;陰鬱的氣質從他身上散發出來,濃濃沉沉,怎麼看也不像年方二十的年輕人。他很高,修長的體態看起來像個練家子;悄悄打量他的手,果然磨出厚繭。他沒看錯人,單戈會武,而且還該是個高手。
「單老弟——」
「不敢高攀,戰捕頭喚我名字便可。」
戰青蹙起眉,隨即想想這孩子年紀還輕,值得磨練的地方還多的是,沒必要急於一時。
「單戈就單戈吧,你——」
「總捕頭!總捕頭!」李吉從外面急急忙忙闖了進來。「不好了!」
「什麼事這麼慌慌張張的?」
「哎!大事不好啦!咱們派在銅牛山的探子死啦!」
「死啦?」戰青呼地站了起來。「這怎麼可能?關刀老四武功不弱,又幹過攔路打劫的強盜,誰能殺他?」
「唉,還不是喝酒壞事!說是關刀老四跟他們裡頭個小婆娘喝酒,走漏了風聲!」
「有這種事?」
「可不是嘛!那可是絕世美人啊……唉!」李吉搔搔頭,急得臉色都變了。「再怎麼美也不值得教人送命!我說總捕頭,咱們好不容易才搭上關刀老四,眼下他卻死了,這對咱們的計劃可真是大大不妙啊!得快點兒派個人去頂替那位子才行。」
戰青懊惱地重重坐了下來。
「我知道!這還用得著你說嗎?可是咱們實在沒人……」
「我去。」
「你去?」戰青與李吉都嚇了一跳。
「沒錯,我去。」單戈淡淡開口:「他們沒見過我,而且我年紀輕又不學無術,再加上被衙門通緝,想當馬賊也是理所當然的事。」
「你什麼時候讓衙門給通緝了?你是個賊啊?賊怎麼可以——」
「李吉。」戰青眼裡透出激賞的光芒,猛地一拍大腿笑了起來。「這孩子心思真快!前著後著都替咱們想好了。就這麼辦吧,你讓畫師給他畫張像,城裡大街小巷都給貼上,就說他……」
「攔路打劫、殺人放火。」單戈接道。
「對!就說他攔路打劫、殺人放火!」
李吉傻傻地瞧著眼前這爺倆,突然覺得有趣地笑了起來。
「呵!一個大捕頭、一個小捕頭,你們爺倆還真有默契。好,就這麼著!我這就去辦——」
李吉這麼一說,戰青竟然呵呵大笑起來。瞧著李吉樂滋滋的背影,他第一次開始覺得要攻破銅牛山寨也不是那麼遙不可及的事。
李吉走到一半,突然轉個彎兒又繞了回來。他前前後後打量著單戈,狐疑地搔搔腦袋。
「怪了……我怎麼越看你越眼熟啊?」
單戈轉開臉避開李吉的目光。
「世上相似的人多得很。」
「不對不對……」李吉拐到他面前,蹙著兩道好笑的八字眉嘟囔著。
「你怎麼啦?還不去辦事!」
「不是啊,我真的在哪裡見過他……」李吉一顆腦袋都快搔破了,突然他眼睛一亮,轉到單戈面前嚷道:「我想起來了!戈予!你是那個陝西名捕戈予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