風瀲灩再也忍不住地咆哮起來。
「對方根本不在我的管轄之內。他是美國公民,我怎能逮捕他?更何況嚴少將並沒有要我逮捕他,他要我毀掉他。」
「毀掉他?」檢察官點點頭。「請問『毀掉』的定義在哪裡?」
風瀲灩愣了一下。什麼叫「定義」?
「嚴少將可曾直接下令要你殺了他?」
「當然沒有——」
「那麼嚴少將是否曾經下令要你使沙雷諾·布萊德歸順我方?」
「是。」
「你做到了嗎?」
「我——」風瀲灩答不出話來,她陷入了對方的語言圈套中,動彈不得。
關寧夜默默地看著這一切,當風瀲灩求助的眼光轉向他時,他安撫地朝她笑了笑,示意她放心。「庭上,我沒有其它問題了。」
「辯方律師可有其它問題要詢問被告?」
關寧夜起身,朝三位長官行禮之後,簡單開口:
「風上尉,請問你在軍中所受的訓練與主要任務是什麼?」
「我是戰機飛行員。」
關寧夜點點頭。「那麼再請問,你是否受過情報訓練?」
「沒有。」
「最後一個問題。風上尉,當初你為什麼會接受一個與你所受訓練全然無關的任務?」
「我沒有選擇,嚴少將多次暗示我,如果我不接受任務,他將會勒令我不榮譽退伍——」
「抗議!被告所說的話沒有憑據,可能只是她的片面之詞!」
關寧夜聳聳肩。「我收回我的問題。那麼請容許我再問一個問題。風上尉,你所受的訓練裡是否包括了『毀掉』或者殺掉某些人?」
風瀲灩不由自主地露出微笑。
「當然沒有。」
***
短短一個中午卻像是過了幾百年那麼漫長。坐在對面餐廳裡的風瀲灩食不下嚥地瞪著軍事法庭的大門。下午還有一場審訊,之後就要決定她的命運。「你不用緊張,我有辦法對付他們。」關寧夜安慰地說道:「吃點東西吧,你需要體力。」
「如果他矢口否認怎麼辦?我根本沒有收到任何公文,也沒有任何文件可以證明他到底派我出了什麼任務。」
「相信我,我有辦法對付他的。」
風瀲灩歎口氣,雙肩無力地下垂。
「沒關係,就算你幫不了我,我也不會怪你。」
「嘿!你這是怎麼了?你不信任我?」關寧夜笑著抬起她的下巴。「你看清楚,如果台灣有所謂的『御用大律師』,那麼非我莫屬了,瞭解嗎?沒有我打不贏的官司!」
風瀲灩張口想說什麼,但又將話吞了回去。關寧夜太好了,好得她無話可說。他大可不幫她的,如今的一切都是她自找的,她的確違抗軍令——而她並不後悔自己做過的事,只是不免遺憾……遺憾自己為什麼如此識人不明?
「瀲灩,這場官司打完之後你想做什麼?」
風瀲灩茫然地搖搖頭。
「不知道……帶著小樂好好過日子吧。」
「你一個單身女人要帶小孩並不容易。」
關寧夜靜靜地望著她,好半晌才終於鼓足勇氣。
「如果我真的能幫你打贏這場官司,你……願不願意讓我照顧你跟小樂?」風瀲灩瞪著他良久,終於冒出一句話。
「你真的瘋了!憑你的條件,你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?為什麼要我?」
「也許我真的瘋了。你到底願不願意?」
「你不怕暗梟找來嗎?小樂在我身邊,他隨時都可能會出現。為了小樂,他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。」關寧夜搖搖頭,他的心吶喊著一千個不怕、一萬個不怕,他只怕風瀲灩拒絕他!
「暗梟,不會再出現了。」
他們同時抬頭,裴勝海悄悄站在他們身後,一臉憔悴。
「你這話是什麼意思?你殺了他?」風瀲灩木然地問著,心頭麻麻地,分不清楚到底是痛苦?還是放心?
「沒,我只是救不了他……」裴勝海在他們身邊的空座位坐下,疲倦地揉揉眼睛。「梟幫內訌得太厲害,暗梟手段冷酷殘忍,早就引起許多人不滿,為了爭奪權力,他們互相殘殺……」
「你想救他?他那麼對你,你還想救他?」
「他畢竟是我的學生。」裴勝海歎口氣,從懷裡掏出一張血跡斑斑的文件。「這是他臨死前請我交給你的。」
那是一張同意小樂被認養的文件。上面的血跡已經干了,文件最下方有暗梟潦草的簽名,歪歪扭扭、幾乎不成文字。
他一定是到了最後一刻,在嚥氣之前才終於認命將小樂交給她。無論暗梟是一個多麼壞的人,至少他是個很好的父親。
「我……離開一下……」風瀲灩起身,慌慌張張、跌跌撞撞地離開了座位。關寧夜與裴勝海默默看著她踉蹌的背影,只能無言歎息。
良久,裴勝海終於抬起頭看著關寧夜。
「你還要走很長一段路,很辛苦。」
關寧夜澀澀一笑。「我知道。」
「你該不會放棄吧?」
「當然不會。」
裴勝海點點頭,他們之間的對話向來簡單,寥寥幾句話就已經知道對方的心意。他看著餐廳外的車水馬龍,突然微微一笑道:
「你等的有力證據來了。」
關寧夜愣了一下,窗外嬌小的高北夜正踩著快速有力的步伐往這邊來。
「你知道我在等什麼?」
「當然知道。」裴勝海淡淡一笑。「那也是我唯一能為瀲灩做的了。」
「原來如此……」
「只是很遺憾還是不能幫她保住官職,我知道她很重視軍人的身份。」
「那也不盡然,或許這份有力證據所能辦到的事比我們想像的還要多。」裴勝海沒有回答,因為高北夜一推開餐廳的門便揮舞著手中的文件大叫道:「我拿到了!我拿到了!我們可以把他們殺個落花流水了!」
***
「嚴少將,我想請教您,您為什麼派風上尉去擔任臥底的工作?畢竟這並不是她的專長。」
頭髮雪白的嚴少將歎口氣,一副慈眉善目的好好先生模樣。
「這件事說起來的確是我的錯!瀲灩的脾氣太火爆,我原先只是希望她能換個環境休息一下。臥底的工作雖然艱難,但她是個戰鬥機駕駛員,受過嚴格的訓練,我沒想到她會陷入私人感情,不可自拔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