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說得像是在做買賣。」
「你自己那樣想的。」
克琦搖了搖頭。「事情不是那麼簡單的,我沒辦法接受葉子,他根本還是個孩子,他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,我和他沒有未來可言。」
「理智作祟。」
「千萬別告訴我你在感情上從來不用大腦。」
樂雙聳聳肩:「我不知道。因為從沒遇過。」
「活到二十幾歲沒談過戀愛,居然還是在國外長大的!樂雙,你這種人快絕種了!」
「我很喜歡物以稀為貴這個形容詞。」樂雙微笑。「你知不知你現在正和我討論什麼?」
她一愣,還沒反應過來。
「你在向我解釋和葉子為什麼不能在一起,換成一個星期前,這種事根本無需討論。」
「你設陷阱讓我跳!」她不平而微弱地指揮。
她大笑:「你是自掘墳墓!」
克琦苦澀地歎息。
她的確是自掘墳墓!和葉子在一起久了,人會變得沒心機,而她原本就是個極沒心機的人,現在更變本加厲得像塊透明玻璃!
「和妖精談戀愛沒那麼恐怖!」
「跟和外星人談戀愛沒什麼兩樣。」
「外星戀是部動人的電影。」
她又好氣又好笑地望著她。「我不知道你原來是這麼浪漫的人!葉子不是妖精,請將你的浪漫因子收起來,現在不需要這個!」
「你太盲目!」
「我只是喜歡眼見為憑!」
樂雙很認真地望著她。「我告訴你什麼叫眼見為憑。你知不知道我在十多年前就已經見過葉子了?」
克琦一愣,不敢相信她會說出這樣的話,更不敢想像接下來她會說出什麼樣的情節,可是樂雙的表情很認真——她很少有這麼認真的表情!
「他和現在一模一樣,我一直以為那天的事是做夢,直到現在才想起來,那不是夢,所以我第一次見到他才會那麼吃驚!他和十多年前完全一樣,根本沒變!」
「你可以去當小說家。」她顫抖地微笑。
「那天我在音樂室練琴,當時我還是個孩子,很喜歡音樂的孩子,黃昏時他就那樣出現在窗邊,微笑著聽我拉琴,我震驚得不知所措!他真有一雙妖精的翅膀!他告訴我,將來我們還會再見面,希望我永遠不要忘記現在拉琴的心情。」她停頓下來,有些悲哀地笑了笑:「可是我忘了,根本想不起來如何以『心』演奏,現在的我只是個演奏音樂的活機械!」
「你不可能是說真的!」她搖搖頭,拚命否認!
「我從沒和任何人說起這件事,不過那是因為我也沒有人可以說,一直到現在。」樂雙認真地望著她,完全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。「我並不是想說服你什麼,我只是想告訴你,他說的話都是真的!包括愛你也是!」
「你怎麼能期望我相信這個?現在是廿世紀末!」
樂雙冷笑:「對啊!二十世紀末,你何不在自己的身上標塊牌子,上面寫上:夢幻已死。」
夢幻已死?
她說不出話來,在她的心中,真的夢幻已死嗎?
不管夢幻是否已死,日子仍要繼續過下去。
難怪樂雙說時間是上帝賜予人類最仁慈也最殘忍的禮物!
她嘗試著當只鴕鳥,什麼都不看傻乎乎地過著日子,每天將自己累得半死倒頭就睡,偏偏她空閒的時間實在太多,無法不注意到越來越沉默的葉子!
樂雙的眼裡似乎一直寫著責備。
克帆已出國,樂雙搬到她的房裡住,兩人見面的時間越來越少——
而她和殷唯斌相處的時間卻越來越長。
殷唯斌反常地每天都到幼稚園來,而樂雙和葉子也變成幼稚園的常客,原本冷清的小學校,一下子熱鬧了起來,儘管每個人的目的都不同。
望著窗外正和殷唯斌談笑的樂雙,她忍不住歎息!
該如何告訴她,現在小琪和小恬每天都在炫耀著她們的媽媽是如何的美麗溫柔?
殷唯斌的前妻已回到他的身邊,樂雙知道嗎?
「你幹嘛搶我妹妹的鉛筆盒?」小琪突然尖叫起來!
「我只是借一下不行嗎?」小捷強硬地反駁。
「她又沒有說要借你!」
克琦轉回視線,走到她們的身邊。「怎麼啦?為什麼吵架?」
「小捷搶小恬的鉛筆盒不還她!」
「小捷?」
男孩忿恨地將鉛筆盒用力扔在地上。「還你!還你!」
小恬哭了起來,連忙去拾那有美麗卡通圖案的寶貝。「不要弄壞它!那是我媽咪送給我的!」
克琦不悅地望著男孩。「嗯?小捷怎麼不乖了!趕快跟小恬道歉,要不然老師要罰了!」
男孩忿怒地指著她們叫了起來:「有媽媽有什麼了不起?我也有啊!她媽媽會煮好吃的東西,我媽媽也會啊!有什麼了不起!等我媽媽病好了,她會買更漂亮的鉛筆盒送給我!」
「你媽媽才沒有我媽媽好,她生病了!她什麼都不會!我媽媽她——」
「你亂講!」男孩十分惱怒地打斷,忍不住揚起手。
「不可以!」克琦拉住他們兩個。「兩個都不乖!向對方說對不起!」
「我不要!」小捷和小琪兩人怒目以視,誰也不肯先低頭。
克琦歎了口氣,近來她是不太關心這些孩子了,以至於沒能好好調適他們的心態。
她早該打電話到小捷家探問他母親的病情,也早該打電話和小琪她們的母親聊一聊的——
「不要吵了。」她有些歉疚地蹲了下來,將兩個孩子拉到跟前。「小琪,小捷的媽媽生病了,小捷一定很難過,你不可以說他媽媽什麼都不會,這是不對的!小捷,小琪她們的媽媽現在才剛剛回來,她們很開心,絕不是故意要取笑你的,你這樣也不好,媽媽知道了會不高興的!」
男孩小嘴一扁,淚水已在眼眶中打轉。「媽媽到醫院去了,他們都不讓我去看她,我好想念媽媽,所以才會這樣,我不是故意的——」
小琪面有愧色地拉拉小捷的手。「我也不是故意要笑你的,我以後不會了,對不起——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