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到哪裡去了?
樂雙有些尷尬地微笑:「我知道我這樣突然出現實在很唐突——可是我沒地方可以去,所以——」
「你在說什麼客套話!我很開心你來的!」
她微微鬆了口氣:「我真怕你和以前不一樣,畢竟都那麼多年過去了。」
克琦感歎地笑了笑:「真的好多年了,快十年不見了吧!從你出國後我們就沒再見過面。」
「嗯。結果回到台灣才發覺,除了你之外,我誰也想不起來了!」
「你要膽敢想起誰而忘了我,看我饒得了你!」克琦輕笑,樂雙也忍不住微笑起來。
在彼此相對的笑意中審視對方。
將近十年的時間,兩人都成長了,和當年的孩子有著天壤之別!
樂雙一向與眾不同;學音樂的人總具有一種別人所沒有的氣質,而她正是個音樂人。
當年她們都還是孩子,可是在那時她已有一雙與世隔絕孤傲的眼!而今那雙不輕易被看透的眸子依然明白地有著防衛。
樂雙是個不易親近的人,因為她看起來是那麼地冰冷,只有在演奏的時候,那心中濃烈的感情才會隨著琴聲被釋放出來。
十年過去,她除了在外型改變之外,那種感覺依然存在,反而更孤絕了些——她這些年是如何走過來的?
樂雙凝視克琦,她看起來總是那麼地恬靜友善,有種母性的溫柔自她的眼中散發出來,卻也有著孩子般無邪的笑顏。
克琦一向愛小孩,從很早以前就是這樣,儘管她的外表並不出眾,卻有種吸引人親近的獨特氣質。
克琦過去常自嘲庸俗無野心,平生最大的心願是開家孤兒院收養小孩,要不便是找個人嫁了,生一堆小孩來照顧。
可是她總覺得,在克琦看似平凡的外表下所擁有的,卻是一顆無人能及的善良的心!
她是她唯一真正交過的朋友!
她很驕傲,一向很驕傲,總看不起那些成群結隊嘻笑以吸引男生注意的女孩們,比起她們,她總有一種不自覺的清高姿態而不屑與她們為伍。
這個觀念使她孤獨,過了很多年之後她才明白這一點,她是由於自卑所以不得不驕傲,背負著「天才少女」的頭銜,使她不知如何與別人相處——只有克琦例外。
克琦傾慕她的才華,卻從未將她當成異類看待。
她總是有些害羞地告訴她,她小小的心願和理想,同時傾聽她少之又少的話和琴聲。
克琦是真誠的,她是她所認識的最真的人!
「我們都變了。」克琦苦笑。「時間是上天賜予人類最仁慈也最殘忍的禮物!」
「的確變了,以前你不會說這樣的話。」
「我知道。」她微微苦笑聳肩。「別提醒我,我經常被自己所說出來的話嚇呆。」
「或許這表示你的內心仍是當年的岑克琦?」
「你覺得你的內心仍是當年的樂雙?」
「不是。」樂雙苦笑搖頭。
「那不就得了。」克琦揮揮手。「不要談這些吧!我們這麼多年不見了,該有些新鮮的話題可談,你要留下來住多久?」
「我——」樂雙猶豫地望著她,試探性的問:「你不會覺得很不方便吧!」
「只要你不嫌我的床小,愛住多久就可以住多久。」她真誠地回答:「等克帆上飛機你就可以去住她的房間了,她下個星期走,要去兩個禮拜,等她回來你再和我一起睡。」
「那你的家人呢?」
克琦輕笑。「他們大概會比我還開心,克航聽過你的音樂帶,崇拜得要命;我爸我媽的生活窮極無聊,人越多他們越高興。」
樂雙這才真正放下心來。「太好了!如果你不收留我,我就得自己找旅館了,人生地不熟的還真有些擔心!」
「什麼話!你來我才高興呢!」
「克琦!帶你同學出來吃中飯了」岑母在門口喚著。
「好!馬上來。」
「來吧!我媽特地為你燒了一桌子的菜。」
樂雙一愣:「伯母怎麼會知道我要來?」
「她不知道。」克琦簡單回答,不知要如何向她解釋他們家有個可以預知未來的小怪物——
「克琦,你有沒有看到葉子?」
她一打開房門,岑母問著她,表情有些擔憂:「他一整個早上都不見人影。」
「不是在小公園裡嗎?」
「我叫克航去打過了,他說沒看到。」
克琦微愣,難道他從剛剛消失,就一直沒再出現過?「那麼大一個人不會不見的,您不要擔心,大概是玩瘋了忘了時間吧!」
「怎麼可能?今天早上我問他知不知道我們的地址,他還一愣一愣的,根本弄不清楚東南西北,克航又好氣又好笑的替他上了一節地理課。」克帆打著呵欠走了出來。「我看是迷路比較有可能。」
「那怎麼得了——」
「媽!您別聽克帆嚇您,葉子不會那麼笨的!」
「可是——」
「我回來了。」門外突然傳來敲門聲。「岑媽媽——」
岑母一聽到聲音便急忙地衝上前去開門。「你這孩子!去哪裡也不說一聲——你怎麼啦?怎麼弄得一身這麼狼狽?」
葉子不太在意地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塵,輕輕微笑:「沒什麼,剛替一個撿破爛的老太太推車,她的車子壞了。」
克琦心中放下一塊大石,連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緊張起來,直到現在看到他才稍稍放心——
當時是自己眼花了吧!一個人不可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消失的!
「去!去!去!去洗把臉吃飯了!」岑母愛憐地催促著他,葉子點點頭走進浴室之前,對一直站在門邊的樂雙微微一笑。「你的琴聲十分動人!很高興認識你。」
樂雙震驚地望著他,記憶中什麼東西一閃而過。「他——」
「怎麼啦?你認識葉子?」克琦緊張地問道。
「不——只是,好眼熟,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!」樂雙很努力地想著,可是卻什麼都想不起來。
克琦望著正在浴室洗臉的少年,心中的疑慮越來越深——他到底是誰?為什麼連樂雙也覺得似相識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