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香芸苦笑:「沒辦法,習慣了,何況他們都還小嘛!」
「小?都十五、六歲啦!說不定早交個男女朋友在街上牽牽小手嘍!」
「揚道!」
他輕笑:「你看你,每次提到你那兩個寶貝孩子你就保守成這樣,現在的小鬼很進步你知不知道?我兒子十二歲就會寫情書了!」
「那叫上樑不正下樑歪!誰叫他有個風流老爸?」她忍不住打趣取笑他。
杜揚道怪叫:「真冤枉,我可是標準的癡情種子,你千萬不能污蔑我那神聖偉大的情操,我等著後人替我立貞節牌坊的!」
何香芸忍不住笑了起來:「你啊!真有你的,什麼話都說得出來!」
她笑了。
他望著她那少見發自內心的笑意,在心裡歎了口氣。
就為了她這一笑,他蹉跎了二十多年,這筆爛帳該怎麼算?
這些年來,她開店,他為她奔走、籌錢;她買房子,仍是他替她找房子出力,幾年來,所有能做的都做了,她也從來不欠他任何東西——除了感情。
曾有一次他急了,朝她大吼大叫,她只是淚眼迷濛地對他說:「這輩子我是還不了欠你的感情債了,你下輩子再來找我討吧!」
就這樣一句話,他又留了下來,想想彷彿有些窩囊,也試過找別的女人,憑他杜揚道還不會沒有女人要的;可是人在外面,心仍在她的身上,或許是前世欠下的,只得今生慢慢還。
到了現在還能說什麼呢?這一生就這樣與她耗上了,只要能讓她多笑幾次,他也就這樣過了。
呵!古人說千金換一笑呢!
現在他可明白了,杜辛說得對,他這種人是該送到博物館陳列展覽的!
***
「小阿姨?」
「小樓?」秦亞意外地看著自己的外甥女:「你怎麼在這裡?」
小樓也同樣意外:「我和朋友約出來玩的啊?」她看看秦亞身邊的杜辛,正要開口取笑她,卻發現小雨正垂頭喪氣地望著她,用眼神向她求救。「你們認識?」
「杜大哥是小飛的家教。」小雨回答,然後責任已盡似地奔向小飛的身邊,緊緊靠著他。
「那--要和我們一起坐嗎?」小樓試探性地問,小心地觀察著秦亞的臉色。
「不用了,你們聊呢!我們馬上要走了。」秦亞立刻接口,拉著杜辛走向另一個角落。
小樓滿頭霧水地回到座位上:「怎麼回事?」
「我剛剛去買東西的時候,正好遇見他們。」
她似懂非懂地點點頭:「世界真小,到哪裡都遇見熟人,我聽我媽媽說我小阿姨交男朋友了,可能很快就要結婚,該不會就是那個杜大哥?」
小飛冷冷地斜睨了秦亞和杜辛的角落。「我看你小阿姨恐怕要失望了,如果她的對象是杜辛的話。」
「為什麼?我覺得他們看起來蠻相配的。」小樓觀察著不遠處的那一對男女,轉回頭時正她看見小飛冷笑的臉和小雨泫然欲泣的眼。「怎麼回事?」
「還看不出來嗎?」
「小飛!」小雨想阻止他。
小飛仍是不屑的笑容:「那傢伙見異思遷,他愛上小雨了。」
***
他們面對面坐著,氣氛突然尷尬起來。杜辛忙著研究飲料單,當它是畢生功課般認真,秦亞則高深莫測地望著他。
兩個原本和諧的成年人瞬時變成無話可談的笨拙男女。
「想喝什麼?」他終於先清清嗓子問道。
「果汁。」
他招來侍者點了兩杯果汁,眼睛不由自主地飄向小雨的方向。
「你好像很關心他們兄妹?」
「我爸爸很喜歡何太太。」他答非所問。
秦亞眼神亮了一下:「那你們以後可能是兄妹嘍?」
「很難說,我爸追何太太已有二十多年之久。」
她微笑:「令尊的癡情很令人感動。」
杜辛終於正視她,收斂心神,又變回正常的他:「沒辦法,她是他的初戀及夢中情人。」
「父子遺傳,或許你有乃父之風。」
「什麼意思?」
她聳聳肩,瞄了一眼靈秀逼人的何飛雨:「小雨長得可像她的母親?」
「不像,何太太端莊成熟。」
「她再大一點一樣端莊成熟、嫵媚動人。」
杜辛望著她,稍稍明白她的意思,但笑而不語。
他和秦亞尚未進入熱戀階段,因為雙方在各方面背景及性格上都有幾分相似,在處理感情的態度上都十分理智謹慎。
當初他之所以欣賞她,正是因為她的理智及謹慎,而現在他卻不再那麼確定。
一個人如果連自己都不能確定,那還有什麼是可以下斷語的?
他已漸漸失去理智,見到飛雨使他的理智和謹慎變成一堆殘屍!
他有些不能適應,因為發生得太突然。對於自己突然轉變的態度,他感到十分訝異,又有些惶恐;在這種情況下面對原本理想的秦亞,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。
她在嫉妒--但她不明白為什麼有必要。
他在混亂--他也不明白自己所為何來。
兩個成年人,將彼此當成未來可能的、優先考慮的伴侶在交往,突然一切都不對勁了;卻又只是感覺,沒有任何具體的存在,使得事情更加棘手!
造成這種變因的居然是一個不過十多歲的孩子。
「我不知道小樓有這樣的同學,她從來沒提過。我以為小樓已夠美,沒想到小雨更迷人。」
「你不覺得你說的話感覺上很怪異嗎?」
「是。」她點頭承認:「你不覺得你的行為也很怪異嗎?」
他無話可說,知道她指的是什麼,也明白她說的沒錯,但他就是忍不住要反駁:「我是他們的長輩,並沒什麼好怪異的。」
「我也是小樓的長輩,但我不會對她的同學表示高度興趣。」
他們針鋒相對,這是第一次。第一回合棋逢敵手,不相上下。
理虧的是誰,他們心裡清楚,可是誰也沒打算認輸。
第三章
她躺在床上,翻來覆去睡不著,在她身邊的妖妖索性在枕頭上坐了起來,疑惑地望著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