書寫者的目光不由得轉向流光的方向,看過去才發現流光早已不在那裡了。
以薩輕輕地歎口氣。「去找她吧,她一定非常傷心。」
書寫者放下酒杯,正想離開,卻又停下腳步。他看著擁抱著凱洛琳的拉薩路,忍不住輕輕問道:「以薩,既然拉薩路早已經決定不改造流光,那當初為什麼不放流光走?」
「因為愛啊……」以薩苦苦地笑了。「你現在該知道了吧,我們這些卑劣的異神總是放棄不了心愛的人類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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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我不要你和她在一起!」
當書寫者好不容易找到流光時,拉薩路已經在她身邊了,而流光正痛苦萬分地對著他吼叫。
「我受不了看著你擁抱她!我受不了你們在一起的樣子,我討厭這個樣子!」
拉薩路不發一語地低頭注視流光,那神情十分落寞。
流光哭了起來,她陷於痛苦的矛盾之中,自己卻一點辦法也沒有。
她的理智告訴她凱洛琳對她沒有半點威脅,她甚至應該同情凱洛琳的遭遇,但她的情感卻不容許自己眼睜睜的看著拉薩路擁抱凱洛琳。她一方面同情凱洛琳,另一方面卻深深的嫉妒著那個躺在拉薩路懷中的女子。
凱洛琳呼喚拉薩路的聲音像是某種在他們之間迥蕩的咒語,空洞的城堡一次又一次地反射那呼喊,那聲音忽遠忽近,讓流光幾乎要陷入瘋狂。
拉薩路看著她,既心痛又無奈。他只能輕輕地抬起流光的下顎,無言地凝視著她,好不容易才能平靜自己的心開口說道:「離開這裡吧,流光,這裡不屬於你。」
「那你告訴我,有什麼地方是屬於我的?」流光慘笑。「你告訴我,我要怎麼樣才能忘記你?要怎麼樣才能回去過你所謂平凡人的日子?你以為那很容易嗎?你這樣對我好不公平,你知不知道?如果真的要我選,我寧可我是凱洛琳。」
「別這麼說。」拉薩路心痛地擁住她。「不許你這麼說。你不一樣,我不會讓你變成那個樣子的,我不允許。」
流光忍受不了地尖叫起來:「你允許過什麼了?!你允許我愛你嗎?你允許我留在這裡嗎?你只希望我把這裡所發生的一切全都忘掉!你好偉大、好無私!但是你想過我沒有?我不是機器!我沒有辦法忘掉!」
她抱著自己的頭死命搖晃,似乎想把早已深烙在腦海中的一切全都晃散。但可能嗎?
拉薩路的面孔烙印在她的腦海裡,早已變成腦細胞的一部分。她的愛、她的嫉妒,全融化在她的血液之中!要她忘掉,除非她死!也許--也許就算她死了也忘不掉;就像凱洛琳一樣,明明已經沒有了靈魂卻還是記得拉薩路,不停地呼喚著拉薩路。
「流光。」
拉薩路阻止她繼續這樣傷害自己,他緊緊捧住他的臉,深情地凝視著她。
「別這樣,我不希望你這個樣子。我只希望你健健康康、快快樂樂的活下去,你說我自私也好,說我專制也好,這是我的希望……」
「那我的希望呢?」她淚眼模糊地看著他,哽咽得說不話來,她的聲音破碎,只剩下嗚咽在晚風中飄揚著零碎片斷。
她的希望呢?
拉薩路再度無語了,他的心被撕成碎片!他的理智被風吹去,但是他仍然壓抑著自己的慾望。當初就因為他的慾望而殺了凱洛琳,他絕不能再犯當年的錯誤。和流光相遇的那一刻開始他便知道這是一條死路,注定了他們之間沒有結果的愛情。
他承認他懦弱,他更承認他自私、他的愛有罪!他的罪也是他的愛,像他這樣的人根本沒有資格擁有什麼!流光的淚、流光的痛--這一切都不能改變他的決定!儘管那決定教他心碎、教他痛苦,但比起流光的死,一切都是值得的,他沒有其他的選擇。
流光深吸一口氣,努力收起淚水。她抬起臉,對他露出溫柔而顫抖的微笑。
「你知道嗎?拉薩路,我生來就是為了遇見你,和你之間的感情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,你叫我走跟叫我死其實沒什麼不同。你看不出來嗎?離開了你身邊,不管我走到哪裡,我都只是和凱洛琳一樣的行屍走肉而已。唯一的差別只在於你看不看得到罷了,這和我死在這裡又有什麼不同?」
拉薩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。他將流光緊緊抱進懷中,力氣之大似乎要將她揉進他的體內。他閉上雙眼,眼角有濕潤的光影、
風雪停了,漆黑的天空裡有明亮的月光。
皎潔的明月身旁還襯托著滿天的繁星,閃爍著動人的光采。
不是都說有明亮月光的夜晚就不會有星辰嗎?不是說有滿天繁星的夜晚月亮就會顯得黯淡嗎?
呵!
他從來都不知道月亮和星星原來這麼美--美得令人落淚。
書寫者站立在城堡的陰影之中,無言地注視著那對戀人。那是一條好漫長的路啊!他們能不能一起走到盡頭呢?
他不知道,因為他已經無法思考了。他的心絞痛成一團,可是他的唇角卻浮起淡淡的笑意--
他看到拉薩路低下頭,火熱的唇熾烈地吻著流光。
他看到流光的眼角落下晶瑩的淚水……
他覺得頰邊有些許的涼意,有溫熱的液體緩緩自他眼角落下。
他轉身離開那裡,走動的時候覺得自己的心似乎碎成一片片殘破的水晶玻璃,落在拉薩路城堡的大理石地上。鏗鏘有聲。
愛之火
以薩取代了拉薩路的位置與伊羅下棋;西西亞和沙飛爾坐在他們身邊嘻笑著;其他人三三兩兩散在大廳之中,再沒人跳舞了,連說笑都沒了興致似的。壁爐裡的火焰奄奄一息地不再溫暖了,凱洛琳的呼喚聲仍在城堡裡迥蕩,像是不散的靈魂。
西西亞抬起頭,傾聽著凱洛琳的聲音,那聲音那麼悲慘,讓她不太高興地蹙起眉喃道:「真該有人去叫她住口--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