葉申笑了起來,卻裝出凶狠的面孔狠狠地瞪他。「你不要不識好人心啊!」
小越深吸了一口氣。終於恢復了開朗的神情。他反握住葉申的手,老氣橫秋地說:「其實你還算不錯啦!跟我比起來只能算是小禍害;千年不至於,百年倒是很有可能的。」
葉申只能搖搖頭。「真受不了你!快走吧!大家都在等你!」
「笠凱呢?」
「冥後會帶她到遺忘河跟我們會合。」
「那假面呢?」
「和微笑在一起啊!」葉申想了想,遲疑地停了下來。「冥後叫假面『荷姆斯』,他們以前就認識。假面是傳說中的『使神』荷姆斯嗎?如果是他,那他怎麼可能變成微笑的僕人?」
小越一反常態地沈默著,居然沒和她一起討論,腳步也不如原先的輕快。
「你又怎麼了?你不覺得這件事很奇怪嗎?」
小越停了下來,索性坐在路邊欣賞詭異妖艷的常春花,福晉那雙淚眼又浮現在眼前;他們想必已經在這裡等他很久、很久了……
葉申莫名其妙地看著他。「怎麼了嘛?」
「我不想回去了。」
「什麼?」葉申怪叫:「你不回去?」
「不行嗎?我本來就是個鬼;一個活了幾百年的鬼!現在我不回去也只是留在我該留的地方而已,有什麼大不了的?」他隨手摘了一朵花放進嘴裡嚼著。「我發現這裡才是我真正該留的地方。」
「小越!」葉申明著;面對他那張看起來毫不在乎的面孔。「你不是說真的吧?我們已經沒有時間了,你還耍什麼性子?萬一被冥王發現,大家都走不了了!你只要留下來,那奧非一定也不肯走!」她焦急地拉著他。「別開這種玩笑!」
三秒鐘之後,他真的站了起來。「好,我跟你走。」
葉申愣愣地望著他,這和她所知道的小越不一樣。她不知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;小越不會像個孩子似的鬧脾氣,卻又輕易地改變主意──她覺得可怕「小越,你到底怎麼了?」她輕輕地問著:「為什麼會這樣?」「我是小孩子,小孩子鬧脾氣是常有的事。」小越搖搖頭,拉著她起身,他說得很輕鬆,但臉上那帶點悲傷的表情卻令人無法釋懷……
葉申遲疑著,拉著她的手的小越突然停了一下:在前方悠悠渺渺的煙霧中,假面正等著他們,他立在那裡的姿勢彷彿已等過千年……
假面的面具不動如山。他只拍拍自己的肩,小越便放開了她的手,像見到親人一般奔向他。
葉申愣愣地看著他們,連她自己都莫名其妙地感到心中正緩緩湧出一股暖流。
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正不知不覺地微笑著。
看著小越躍上假面那寬厚的肩上,他們兩個的神態像是一對父子!她突然發覺,假面抱著小越的樣子像極了一個人──一個和他很難聯想在一起的人
店主。
答案這才開始漸漸明朗。
※ ※ ※
等待並不痛苦,因為能夠等待表示還有希望;雖然希望的對手總是絕望,但希望還是可能會實現,畢竟在毫無選擇的時候,人並不能奢求。
遺忘河的對岸有個雞皮鶴髮的老太婆,她靜靜地自河中舀起一瓢又一瓢的水放在她桌上的碗中。她的身後排滿了人群,有些快樂地端著那水喝著,慶幸自己終於脫離回憶無止盡的折磨,有些則哀求著保留自己唯一僅剩的記憶。
老婆婆目不轉睛地專心舀著水。她便是傳說中的孟婆;在遺忘河邊端著「忘魂湯」的孟婆。
※ ※ ※
「笠凱……」泊瑟芬牽起她的手,微微苦笑地開口:「我該走了。奧非他們很快就會來了,我必須去阻止我那個愚蠢的丈夫來追你們。」她真摯地凝視著地。「我祝福你和奧非真的可以過著你們想過的日子;要幸福喔!」
歐笠凱緊緊地握住她的手;一直以來,她並沒有替她做任何的事,甚至連她最引以為懼的寂寞地無法替她消除!「泊瑟芬,和普魯圖好好談談好嗎?你們之間並不是那麼無可救藥的。」
「我也希望是這樣……」她慘然地苦笑。「這幾天發生了那麼多的事,我根本沒機會和他好好說話,我不知道事情怎麼會弄成這個樣子?或許我也要負一些責任的。」
在煙霧渺渺的河畔,泊瑟芬的面孔顯得有些淒涼。她愛過普魯圖,他們也曾是一對愛侶,但卻在陰間無天無月的歲月中遺忘了彼此的愛
「或許我該向孟婆要一杯水來喝;遺忘了一切再重頭來過,那麼或許我和他都會有所不同。」
「你太悲觀了。」笠凱搖搖頭,輕聲地說著:「你和普魯圖之間其實還不到那個地步,都是我的事才害你們變成今天這個樣子的!我真的很抱歉……」
「不。」泊瑟芬澀澀地笑了笑。「其實我自己心裡明白,這件事不過是一個導火線而已。」她輕輕地歎息著,垂下她明媚的雙眼。「我和普魯圖已經過了很久這種日子了;我對他的不信任並不是今天才開始的,或許……」她顫抖地微笑。「或許我和他之間──「
「泊瑟芬!」笠凱連忙喝止她。「不要胡思亂想!」她焦急地思索著所有可能的可行之道,卻深深的感受到另一種無力感。
她要如何才能幫助他們?明明知道他們其實是相愛的,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的距離越來越遠!她什麼都不能做,卻無法停止心痛!
「別再想了。」泊瑟芬微笑著歎息。「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,任何人都幫不上忙的。說不定過一陣子,一切就會恢復原狀的!畢竟愛情這種東西是很難說的,不是嗎?」
「我真的希望是這樣……」
泊瑟芬拍拍她的手。「我走了,保重!」
笠凱無言地注視著她的面孔,所有抱歉的話都梗在喉間說不出來;真的希望她也可以擁有幸福……
※ ※ ※
「常春花啊水裡開,黃泉路上用血栽。常春花啊火裡開,地獄宮前誰來采?常春花啊怎麼開?妖妖──沒人愛。常春花啊花又開,年年月月天不睬。」她輕輕地唱著;當年在山谷中見到傳說中的常春花,妖異的詭麗迷惑了她。孩子們口中的童謠在心中響起,卻沒想到那已經是她注定了的命運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