首頁 > 綠葉美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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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雖然其中有一部分的原因是人言可畏——畢竟繼女非自己親生,旁人看她們,總多了一些先人為主的異樣眼光——但更多的是,何秀雲將對已逝丈夫的愛,轉移到他的女兒身上。

  她的母親是那種會被稱讚具有傳統婦女刻苦耐勞、寬容大量美德的婦人。

  在母親的眼底,即使繼女喜歡玩一些小把戲,也會將之解讀為缺乏父母關愛下的叛逆行為。

  只有杜言書知道,繼妹其實愛死了扮演悲劇女子的角色。

  倒不是說杜瑞拉喜歡父母早逝,她相信這多少影響了繼妹的人格發展,但是比起深深沉浸在雙親早逝的哀痛中,杜瑞拉顯然更常在自己所編織的劇本中悠遊自如。

  如果不是杜言書在那劇本中扮演的角色,她或許也能如母親那般,體諒繼妹「偶爾為之的小把戲」。

  「言書。」何秀雲從廚房中探出頭來。「你要去上班了?」

  一年前大學畢業之後,杜委書找到了一份在女性雜誌公司擔任助理編輯的工作,大多負責靜態的編輯。

  直到現在,杜言書仍然覺得自己能被錄用是一件非常幸運的事。不管是公司的制度或是薪資待遇,在如此不景氣的年頭,都是非常難得的。

  人生再悲慘,有時總資得到一、兩件好事的。

  「嗯。」她坐在玄關穿鞋,點頭。「我快來不及了,所以不吃早餐了。」

  「那怎麼行!」何秀雲快手快腳的替她包好了一份愛心早點。「你帶到公司去吃吧!是你最喜歡的燒餅油條。」

  她從母親手上接下早點,道了再見後便飛奔出去。

  * * *

  在女性雜誌公司所有員工的眼中,杜言書是一個很詭異的存在。

  她,個性孤僻,很少主動與旁人打交道。

  她,一年如一日,服裝永遠只有黑、白、灰二種顏色。

  她,彷彿活在黑暗世界中,陰沉得恍如一隻孤魂野鬼在公司裡飄來飄去。

  若不是因為她任勞任怨,除了個性有點冷之外,公事上皆可達到盡善盡美,肯定無法在職場上生存下去。

  同事的評語,杜言書不是不曉得。

  她知道自己的個性不討喜。

  沉默寡言,不善交際,加上防衛心態重,即使進公司已經一年,與其它的同事卻僅止於公事上的往來。

  下了班,別人三五成群四處玩樂,她卻是孤身一人騎腳踏車回家。

  公司裡的聚餐,旅遊,她雖然從來不曾缺席,但去了也只是像個隱形人一樣,旁觀別人打鬧笑談,半點也插不進話。

  但她安於這樣的人際關係。

  雖然,同事都覺得她怪,甚至私下謔稱她是一團鬼火,可她知道那只是出於一種好玩的心理,對方並沒有多大的惡意。

  比起她悲慘的學生生活、這樣的玩笑已經算好的了。

  她寧願和別人保持距離,寧願保持這樣孤僻的形象,也不願意和別人相熟,冒著有一天其它同事會認識繼妹的危險。

  她的人生前半段已經毀在杜瑞拉的手裡,她寧願犧牲一切來換取後半段的平靜。

  今天一早要開編輯會議,所以她將早餐擱在桌上後,便直接往會議室走去。

  她是最後一個到的,裡頭已經全員到齊。

  一如往常,她習慣性的走到最後一個位子上坐下,拿出紙筆,等著總編輯出聲。

  「各位早安。」她們的總編輯——洪淑芬今天顯得特別精神奕奕。[下個月的專題報導主題已經定好了,這次我們打算製作的專題是訪問目前台灣最具身價的黃金單身漢,這是一個非常有吸引力的話題——就連我也很有興趣。」

  她頓了一頓,室內其它人都笑了出來。

  杜言書沒有笑。

  雖然,她知道同事們為何而笑。

  飛上枝頭變鳳凰向來是全夭下所有女性不變的夢想,黃金單身漢對這些幻想細胞還末被現實完全謀殺的女子而言,比什麼都吸引人。

  這是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。

  可惜她未能有同感。

  她低下頭,在紙上胡亂塗鴉,對這次的專題怎麼也提不起勁來。

  不是她故作清高,少女懷春時期,她也作過白馬王子翩翩降臨,拯救她於水深火熱的浪漫夢想。

  可是現實總是殘酷。

  白馬王子遲遲不來,繼妹又讓她水深火熱,她很快就認清自己注定要在繼妹的劇本中,扮演惡毒的姊姊。注定在自己的人生中,扮演陰沉的女人。

  童話故事離她太遙遠,也太刺眼。

  [還有最後一個人選,誰願意去採訪他?」耳邊傳來總編的聲音,杜言書不以為意,低頭在紙上畫了一個太陽,然後再皺眉將它塗黑。「沒有人願意嗎?」

  一反之前眾人爭先恐後,這回,會議室內安靜無聲,靜得連每個人的呼吸聲都能聽得一清二楚。

  [言書?]只好點名那個顯然還搞不清楚狀況的人。

  杜言書猛然抬頭,就見所有人全睜著一雙大眼看她,表情詭異。

  以為是自己不專心被捉到,她故作自然的問:[什ど事?]

  洪淑芬清了清喉嚨,語帶保留道:[因為這回一口氣要訪問十個黃金單身漢,人手有點不夠,我想讓你去採訪新亞集團的嚴忻章,應該沒問題吧?]

  要她去採訪?

  杜言書兩眼微睜,眼中閃過片刻的慌亂。

  「但是……]她在腦中搜尋適當的推拒理由。[我沒有經驗,而且我還有很多進行到一半的工作……]

  [沒問題。]洪淑芬明快堅決的語氣粉碎了她的希望。[反正你只要負責採訪,有什ど們不足的,其它的同事會幫忙,不管是採訪內容或你現在的工作都一樣。]

  但是因為總編的反應實在有些不尋常,杜言書的內心忽然升起一種非常詭異、不好的感覺。

  從她進入女性雜誌以來,從來沒有擔任過採訪的任務。她負責的是靜態的編輯,根本也不需要出去採訪。

  過去不是沒有大家忙得不可開交,恨不得一天當兩天用的日子,即使是在那時,總編也不曾派她出征,何以這次如此特別?但是,即使滿心的不情願。基本的敬業精神她還是有的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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