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在大家議論紛紛之際,水溶瘦削頎長的身影遠遠走來,但因為走得太急,他竟有些微的輕咳。
一見水溶,大家都垂手而立,恭恭敬敬喊道:「大少爺。」
水溶鐵青著臉,一撩長袍跨進遠翠樓。
「二夫人呢?」
婀荷玉的一名貼身丫環玲瓏說:「大夫正在裡頭瞧著。」
「那二少爺呢?二夫人發生這種事,為什麼不見二少爺?」
「二少爺喝得太醉,怎麼叫都起不來。」
水溶的臉色更難看了。他一語不發,撩起長袍轉人婀荷玉的房間,正巧和要離開的大夫撞個正著。
大夫一拱手,「請世子安!」
「我二娘她怎麼啦?」
「不礙事,休息幾天,吃兩帖藥就好了。」
「嗯。來人,賞張大夫二十兩銀子。」
「謝世子賞!小的告辭。」
水溶一甩袖子進了房間,一眼便看到婀荷玉臉色蒼白地躺在床上,脖子上有道明顯的勒痕。
水溶來到床邊,靜靜地瞪著她。
婀荷玉早聽見大夫和水溶的對話,因此她知道水溶來了,當即坐起身,幽幽瞅著他,「你來了?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的,我就知道你一定不會棄我於不顧。」
過度的憤怒,讓水溶不禁輕咳起來,卻還是一句話不說。
見水溶又在咳嗽,婀荷玉顧不得自己身體的不舒服忙翻下床,拿出帕子捂上水溶的嘴,一面往他背上不住輕撫著,「你身子不好,坐下來吧,別站太久,免得力乏。」
水溶一把推開她,「少假惺惺的,你不是要我死嗎?現在我好端端地站在你面前,你很驚訝,是不是?否則為什麼搞出這種把戲來?」
婀荷玉臉色一白,「水溶,你這話是什麼意思?
我是你娘,我關心你,難道有錯嗎?」
水溶一哼,「娘?原來你還知道你是我的後娘!
既然你明白自己的身份地位,為什麼還要做出這種事情來?你是嫌我不夠聲名狼藉嗎?你是想親眼看著我被皇上除去爵位、處死,才甘願是不是?」
「水溶,我怎麼會這樣想,我怎麼會想害你?我愛你啊,水溶!」婀荷玉撲入水溶懷中緊緊抱著他,豆大的淚水不住滴下,「打我看見你的第一眼開始,我就無法自拔地愛上你了!」
水溶推開她,「別這樣,你是我的後娘,你如果這樣做的話,一旦傳出去,你知道會招惹來何種結果嗎?」
婀荷玉仰起頭,「我當然知道,否則我怎能忍了這麼多年?我以為自己可以這樣一直忍下去,但是當我看見你竟然和那黃毛丫頭那麼親熱,甚至還娶她為妻時,我就再也忍不住了。我愛你,我不想你被其他女人搶走。你是我的,你是我一個人的!」
「所以你就選在我的洞房花燭夜,搞這種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把戲?婀荷玉,你太小看我了!你以為你做過的事沒有人知道嗎?你以為真沒有人曉得靈兒是怎麼死的嗎?」
提起桂靈兒,婀荷玉身子一晃,「我……」
水溶冷冷看了她一眼,「告訴你,靈兒雖然已經死了,但在我心中,她永遠是我的妻子,所以我不會讓她白白冤死的,我一定會找出殺害她的兇手,為她報仇!至於寶兒……你休想用對付靈兒的手段來對付她。她和靈兒不同,她聰明、活潑、勇敢,不像靈兒那麼軟弱、那麼容易受人欺騙。更重要的是,她是賈府的千金,賈老夫人最寵愛的孫女,你最好看清楚這一點。哼廣 說罷,他大跨步離開遠翠樓,留下呆若木雞的婀荷玉。
他知道?他竟然知道桂靈兒是她害死的?
他……他究竟還知道些什麼?
他……
這時,一道瘦長的身影從黑暗處轉了出來,一對眼眸透著絲絲可怕的光芒。
婀荷玉一驚,「鴻兒,我……」
原來這人就是婀荷玉的親生兒子——水鴻。只見水鴻一臉陰沉地瞪著婀荷玉,不知他在那裡看了多久,又聽了多少。
水鴻滿臉鄙夷,嘴裡輕輕吐出一句:「下賤!」
婀荷玉渾身一震,「鴻兒,你聽我說……」
水鴻頭也不回地就想離開,婀荷玉忙拉住他。
「鴻兒,你要去哪裡?」
「去哪裡?當然是去找我那個禽獸不如、姦淫後娘的哥哥算賬!」
「不要,不要找他,他什麼都沒做,他什麼都不知道……」
水鴻霍地停下腳步,「是嗎?什麼都不知道?鬼才相信你的謊話!全金陵城的人都知道水溶私通後母,氣死北靜王,而你竟然說他什麼都不知道?」
「我……」
水鴻逼近一步道:「我看是你捨不得他,才這麼說的吧?既然如此,那我就以其人之道,還治其人之身!」
「什麼其人之道,還治其人之身?」
水鴻陰森森一笑,「他姦淫我的母親,我當然如法炮製,對他的妻子下手,誰讓他先淫人妻女呢?」
婀荷玉沒有說話,只是愣愣地看著兒子離開。
她靜靜想著,想著剛才兒子的話。突然,一種奇異的想法浮上心頭,如果薛寶釵死了的話,那麼水溶就是她一個人的;對,只要薛寶釵死了,水溶就是她一個人的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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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大清早,天才濛濛亮,薛寶釵便拉著水溶往花園的方向走來,嘴裡咕噥地說個不停。
「水溶哥哥,人家說早晨的空氣最新鮮,尤其是卯時這個時刻最好。你就是平常睡太晚了,睡得整個人都懶洋洋、無精打采,缺少鍛煉、缺少調養,難怪身體不好。不過沒關係,現在有我在,一切看我的好了。」
水溶一臉哭笑不得。睡太晚、起床太晚、又缺少鍛煉,所以才身體不好?天啊!也不想想昨天晚上是誰把一壺女兒紅喝光光,喝得酪配大醉,睡得像條死豬似的,還會踢被子,最後更差點將他踢下床讓他睡地上,害得他幾乎一夜無眠,現在居然倒過頭來說他睡太晚?
還有,卯時算早嗎?從前他陪著父親進京面見皇上時,可是寅時初刻就起身到午門外遞牌候召,那時候這小東西可不知睡到哪兒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