事實上,張國棟沒有猜錯。
對梁康硯來說,他寧願面對母夜叉,也不想面對一個做作的女子。他對那些故做柔弱、嬌羞的把戲早就已經感到厭煩。
對於自己的外表,他有自知之明。美麗的皮相人人都愛,這是出自人的天性,是無法改變的。
但他已經對那些在小孩因對牙醫的恐懼而在診療椅上號啕大哭時,還不忘對他搔首弄姿的女人感到厭煩。
"我不要看牙醫......"刺耳的哭聲由隔壁診療室傳來,伴隨其母親的叫罵聲及張國棟的安撫聲。
他搖頭,一邊聽著那個母親厲聲說:"早就告訴過你......"三類的話,一邊按下桌子上連接掛號處的按鈕,請下一個病人進來。
"我不要看牙醫......"
門外,哀怨飲泣的聲音傳來。
"不行喔,這樣牙牙會痛痛,不給牙醫叔叔看牙牙不會好。"
奇特的對話讓梁康硯一愣,他還來不及會意,診療室的門已被輕輕推開,一個年輕的母親帶著小女孩走了進來──更正,是一個小女孩帶著年輕的母親走了進來。
之所以判定那是"母親",而非父親,完全是因為方纔她哀怨的聲音。如果他沒有聽見那個聲音,在第一眼看見眼前的女子時,可能會有錯認性別之虞。
因為,女子有著一張非常"俊俏"的臉蛋,剪著俐落的短髮,穿著打扮更是完全的中性化,猛一看,很難判斷她真實的性別。
"我不要看牙醫......"這是汪俏君第N次重複這句話。
雖然,昨天她才痛下決心,可是到了今天,她就後悔了。
牙齒好像比較沒有那麼痛了,也許它自己會神奇的痊癒也說不定啊......
"來不及了啦!"樂樂將她推進診療室裡。"牙醫叔叔已經在等你了。"
梁康硯轉過頭,看了一下電腦上顯示的資料,開口問;"汪俏君?"
"我是。"
哀怨的語氣此刻多了點恐懼,她看著他的眼神彷彿他是什麼殺人兇手,而她就是下一個犧牲者。
梁康硯忍不住笑了出來。
"有這麼可怕嗎?"
"啊?"又一波抽痛讓汪俏君皺緊了眉頭。"這個問題好像是我該問的耶。"
"那就要看你的情況有多嚴重了。"他指指旁邊的診療椅。"請在這裡躺下。"
已經記不清有多久的時間沒替年輕女子看過牙了。
自從診所初開,這裡有一個帥哥牙醫的消息傳出去後,已經有很長很長一段時間,沒有年輕女性上門來了。
大部份都是兒童,或是老年人居多。
她算是久違的年輕女性病患。
這讓他忍不住好奇的有了閒聊的衝動。
"你是頭一回到本診所就診吧?"他戴上口罩,調整光源,見她點頭,又續問:"是朋友介紹的嗎?怎麼會想來這裡看牙?"
汪俏君聞言猛然坐起身子,差點撞到他。
"其實這裡是兒童牙科診所吧?"她滿懷希望的看著他,像是哀求他點頭說是。"我是不是來錯地方了?"
是呀!這地方的孩子簡直多得不像話嘛!
方纔她踏進這裡時,還以為自己掉進了異次元空間裡,只見小孩四處尖叫逃竄,而他們的母親個個打扮得美麗非常。
這裡一定是專門的兒童牙醫診所,一定是......
"並不是。"梁康硯無情的打破她的希望。"我們只是兒童患者多了一些而已。"
不......不......這不是真的......她不要看牙醫啦......
"請躺好。"
無視她一臉泫然欲泣的表情,他的態度是冷靜而專業的。
"媽咪,要乖乖喔。"小女孩握住她的手。"樂樂會一直陪者你的。"
當她被命令張開嘴巴時,她的腦裡只閃過一個念頭:
不、不要啊──
第二章
腦海中的哀號在之後轉為低低的嗚咽。
經過簡單的診療及X光片檢查之後,梁康硯用冷靜、專業的口吻宣佈她的病情和治療方式。
"抽神經?"乍聽到這個名詞,汪俏君的臉白了白。"聽起來好像很恐怖的樣子。"想了一下,她又不放心的問:"會不會很痛?是不是很恐怖?不如直接把牙齒拔掉,一勞永逸吧?"
好吧,她承認,她是那種超級怕上牙醫診所的人。
如果問她有什麼比看牙醫更可怕的事?那就是看二次、三次、四次的牙醫。拔牙雖然可怕,至少痛一次而已,可是抽神經?聽起來就很恐怖,很麻煩的樣子,她不要──
梁康硯必須極力的克制自己才不會笑出來。看著一張像男生的臉露出那種可憐兮兮的表情,是一種很詭異的事。
大部份的人都把看牙視為畏途。
每個人躺上診療椅都是一臉忐忑不安,也有的病患會不停提醒他"手下留情",但是沒有一個人的表情像她這麼有趣。
"抽神經是一般的說法,正確的說法應該是『根管治療』。"看著她的表情又是一變,他忍著笑繼續說下去。"這牙齒的牙髓神經已經受到細菌的感染,如果沒有做根管治療的話,大概就沒有辦法留下來,更何況現在如果不治療,也很難止痛。拔牙感覺上好像是一勞永逸,但是那之後還要磨掉旁邊好的牙齒,然後才能做成三顆假牙,過程並不會比較簡單。"
"媽咪,你要勇敢一點喔。"樂樂握著她的手,安慰她道:"你的牙牙生病了,要聽牙醫叔叔的話。"
汪俏君瞇起眼睛瞪著上方的光源,耳邊的古典音樂完全沒有讓她達到放鬆身心的效果,她現在只想哭。
"好吧!"她閉上眼睛。"不用跟我說治療過程,我不想聽。"反正知道得越多越害怕而已,不如早死早超生唄。"來吧!"
看著她微微發抖的唇,梁康硯俯低身子看她。
"其實你不需要這麼害怕。"
她張開眼。
"你是想說一點都不會痛嗎?"圓睜的眼裡有著哀怨的指控。"我再也不相信這種話了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