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可惡的是,他保證就算她嫁了人,他對她依然不會改變。然而,她只希望嫁給他,他卻不願意娶她。
可惡、可惡……
她淚落得更凶,卻沒有大哭出聲,只是不斷顫抖著雙肩、顫抖著吸息,連心,都一顫、一顫地抽疼。
來台灣之前,她一直以為自己可以逼出他的真心意。可是,她萬萬沒想到自己會那麼脆弱,每每知道他身邊曾伴過其它女人,就算只是公事關係,她還是很嫉妒。
因為,她們能名正言順地站在他身邊,而她站在他身邊,卻永遠只是他心裡的川崎家小姐。
不是蕭、不是女人,只是……川崎家的小姐……他的……主人……
她愈哭愈傷心,視線都模糊了,只有眼淚不停不停地掉。
嗚……嗚嗚……
心好難過、好難過,她真的該放棄了嗎?
「唉……」
她哭得太傷心,連那一聲重重的歎息都沒聽見,直到她被一雙堅實的手臂抱了起來,靠進一堵溫暖的胸懷,她才發現有人進來了。
嗚嗚……呃……她哭到打嗝,努力睜開眼,想看清楚眼前的人。
「不要哭。」他將她淚濕的臉龐,摟入自己的胸膛,抱著她,坐到沙發上去。
「嗚……走開……不要……見你……」她邊哭邊說,還哭得更凶,雙手卻跟說出的話相反,緊抱住他身軀。
「蕭,不要哭。」他輕聲哄著,耐心與溫柔,二十年不變。
「嗚……討厭……你……」
他聽了眼神一黯,卻仍是安撫著她。
「為什麼……不愛我……」
她的臉龐在他胸前摩贈著,淚染濕他的襯衫,語氣幽怨地令他的心一揪。
「我愛妳。」他低語。
她一僵,淚停、表情也停。
她緩緩抬起頭,臉上淚痕交錯,眼神震愕。
「你……你剛剛……」她……她有沒有聽錯?!
「我愛妳。」他再一次道,眼裡滿是憐惜。
再怎麼強迫自己,他依舊無法對她的傷心無動於衷。
再怎麼謹守分際,她哭了,斑斑淚痕,縱使自制,他也無法命令自己置之不理,狠心走開。
就算她調皮、一向活潑樂觀,她終究只是一個從小受盡呵疼、被人捧在手心裡長大的千金小姐;就算她已成年、已從大學畢業,她卻未曾接受過現實社會的磨練;就算她個性倔強,她依然只是一個單純的小女孩。
「真……真的?!」她的聲音好輕、好輕,彷彿被觸破了什麼。
「真的。」他,敗給她的淚了。
「不是……騙我……哄我開心?!」
「不是。」她的戒慎,再度揪疼他的心。
她該是屬於笑顏、屬於陽光,做任何事都勇敢向前的。然而,此刻的她,卻這麼小心心這麼害怕。
「我……不是在作夢?」
「不是。」他緊緊圈住她腰身,讓她緊靠著自己,臉頰貼近自己的心口。「我愛妳,真的愛妳。」
他愛……她,真的。
她的眼神,慢慢亮起來,唇畔開始浮出一朵夢幻般的微笑,而後,眼裡再度凝聚起水氣。
「我真的……聽見了……」她凝望著他,一眨也不眨,眼裡的淚滴卻快要滿溢。
「嗯。」他點點頭。
她的堅持,贏了,而他多年來的自制,輸了。
「不許再哭。」眼看她又要掉淚,他立刻命令道,語氣強悍卻也溫柔。「妳已經哭得夠多了。」
她的眼睛紅通通、臉頰紅通通、鼻子也紅通通,呼息還一嗝一嗝的無法順暢;他抽出紙巾,小心翼翼地擦著她的淚痕。
她深吸口氣、再吸口氣,聽話地止住淚水,感覺有點頭重腳輕,一定是酒精的緣故。
「我頭暈。」她小小聲地說,雙手揪緊他的衣服。
「一定是威士忌,妳喝得太猛了。」他輕斥。
「我很傷心。」她虛弱地倚著他,享受被他憐惜的感覺。「我想,你一定沒有那麼愛我,所以不肯承認,寧願要我傷心。」
他沒有那麼愛她?!他眼神沉了下,這是什麼樣的誤解?
「我追你,追得好累。」她低語。「我不懂,就算吉叔會反對,但是如果我們相愛,總能說服他的,為什麼你卻硬要推開我,還要我嫁給別人?」
「妳還太小,不一定能區別愛情和習慣。」還有恩情。
「我已經二十四歲,不小了。」她抬眼,極為不滿。「是因為習慣所以愛上你也好,是因為愛上你而愛你也好,我都是愛你、只要你,其它人再好我也不要,難道這樣就不夠真心嗎?」
他一怔。
是習慣,她愛他;不是習慣,她也愛他;她想得那麼清楚,他卻一直不敢接受,只擔心她不是真的愛他。因為父親、因為懷疑,所以,他推拒她在心門之外,傷了她的心,她卻不惜逃婚,追他到台灣。
比起她的勇往直前,他顯得膽小多了,她讓他──自慚形穢。
「妳讓我覺得,我配不上妳。」他輕歎而笑。不是因為身份的差距,單就愛情,他就不如她的勇敢與執著。
「不管配不配得上,我都愛你。」她搖搖頭,不贊成他的話。「其實我一點都不勇敢,如果回日本之前,我還是不能讓你愛我,那我……我不知道該怎麼辦?」她可以追、可以等,卻不能強求他愛她。
如果不是自願,就算他們在一起,也不會快樂。她的勇敢,還是有限度的,因為承受不起失敗。
「我愛妳,真的。」從很久很久以前,就愛她了。
她聞言而笑,然後又擔心地問:「你不認為……我一無是處?」
「誰說的?妳只是不肯專心去做一件事。」她很少用心去爭取什麼,除了愛他這件事。「而且,就算妳一無是處,我還是愛妳。」
「真的?」她很開心。
「真的。」
「那,就算很美、能力很強的女人,你也不欣賞?」
「欣賞,就僅止於欣賞。能讓我掛心的人,只有妳。」他抬起她的下頷,不讓她的臉再低下去。「妳一向很有自信的,哪來遠麼多不安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