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,也許等她再大一點,就會開始和一般人一樣,對他敬而遠之。
* * *
養傷的期間,他都在上官家的祠堂裡,因為這裡最安全。
連續三天,她都偷偷帶了一些食物來給他,然後跟找她的那些人玩躲迷藏。
「痛嗎?」她每天吃完早飯後就溜到這裡,也不忘帶些食物給他,然後問他的傷勢。
「不會。」他搖頭。
她望著他右側腰腹,很想摸摸看,可是又不敢,怕他會痛。
他直接拉住她的手,覆住那塊已癒合的傷口。
她屏住呼吸,不敢用一點點力氣,只是感覺到他體溫熱熱的。
「呼、呼。」她放開手,彎身對著那塊傷口吹氣。「不痛不痛,快快好……」
她稚氣的舉動幾乎惹得他笑出來。
「不會痛了,傷口很快就會好。」
「真的!?」她雙眸充滿期待。
「真的。」
「太好了。」她放心地笑了。
才說沒幾句話,祠堂外又傳來找她的呼喚聲,他要她回去,她卻一直搖頭。「不要……」
「為什麼?」
「我喜歡你,要跟你在這裡。」
「我不會一直在這裡。」他的傷好的差不多,該離開了。
她偏著頭,不太明白他話裡的意思。
「我要走了。」他說的再清楚一點,她臉上的表情立刻一變。
「走!?」原本要拿著要給他的饅頭掉了,她急切地抓住他,「不要、不要走,陪我……不要走!」
「你有家人可以陪你。」幾天下來,透過她不甚清楚的回答,他已經很清楚上官家的狀況。
這裡是上官家的祖宅,她叫上官藍雪,是上官業的女兒,那些來找她的人,不是她的哥哥、就是姐姐;上官業夫婦有事外出,所以留下她四個哥哥、兩個姐姐,吩咐一定要照顧好她。
她不是不聽話,只是不懂為什麼大家都要看著她,不讓她亂跑。她不會跑出家門,會玩也只是在家裡而已,可是大家都不准她亂跑。
因為她排行最小,所以所有人都忙著照顧她、寵愛她,但她並沒有因此恃寵而驕,只是單純地生活著。
「我喜歡你,想要你陪……」她拉住他的手。
她嬌嬌柔柔的細嫩嗓音,帶著一種特殊的音調,不知道為什麼很容易讓他分神。
她不怕他的冷漠,只是一個勁兒地想幫他,知道他受傷,就只想著照顧他。她就那麼單純地信任他、沒有理由地對他好,甚至幫著他藏在這裡,一點都不擔心他會對她的家人不利。
「無名……不要走。」她嘗試地叫他的名字。
「我還有事,必須走。」他回神。
三天的相處,讓他對她不再那麼冷漠。事實上,望著她,任何人都無法端著一張冷臉。
她眼神一黯,盈然的風眸瞬間失去光彩。
「那……你會回來嗎?」
「不會。」他有他的事要做,不會在同一個地方停留。
她眸彩更淡,緩緩垂下臉,眼淚一顆一顆地掉了下來。
「藍雪?」他驚訝地望著那些淚,她揉著眼睛、用手抹著眼淚,可是淚水還是不停地掉。
他抓住她的手,不讓她繼續用力擦淚;他抱她在身前,抬起她的臉,她的眼淚還是一直掉。
無聲的眼淚不停滑落,像—顆顆晶瑩的珍珠,連接成串,她沒有向他索求安慰、沒再要求他不要走,只是接受了這個事實,開始難過。然而她的難過,卻撼動了他。
「要……小心……不要……痛痛……」她哽著聲音,話根本說不清楚。
不知道「受傷」這兩個字,她只知道「痛」就代表不好。
他伸手,掉落的淚水滴在他掌心,他凝氣於掌,讓水狀的淚珠瞬間凝結成一顆透明的晶粒。
「不要哭。」他低語,攤開她的手掌,將晶粒放在她手心。
她的淚停了,雙眸驚奇地望著那顆透明的水粒。
「我會回來看你。」他抹乾她臉上的淚痕,心裡開始對她放不下。
她的純然,打破了他對別人的防線。
「真的?」她的注意力立刻由手心被引開,原本黯淡的雙眸開始又燃起光芒。
「嗯。」他點點頭。
「我會等你。」她臉上有著微笑;但不一會兒又消失,她擔心地問:「可是……我回家,你會找不到我……」
「家?」
「這個家、那個家,很多家……」她滿眼困惑,不知道該怎麼說;他卻很快懂了。
她把上官家所有的別院與住處,全當成家了,所以分不清楚,她怕她不在這裡,他就看不到她了。
「不管你在哪裡,我都會找到你,然後去看你。」他承諾。
「嗯。」她點點頭,對他的話深信不疑。
她撿起掉在地上的饅頭,努力地吹著、抹著,可是饅頭邊緣還是髒髒的。
「髒了。」她眉頭皺皺的,神情無比愧疚,接著拿另一顆乾淨的給他,把髒的留給自己。
他淡淡一笑,把乾淨的推還給她,然後拿回髒的那顆,將沾到灰塵的表皮剝掉就開始吃。
她擔心地望著他。
「乾淨的。」他拿著乾淨的饅頭給她看,她確定看不到髒污了,這才聽他的話,開始吃自己的。
吃完饅頭後,他靜坐調息,她就在一旁待著,不吵不鬧,冷的時候,就自動多靠近他一點,但不敢碰到他。直到他調息完畢,她才會跟著鬆口氣,他有問話她就答,否則就靜靜待在他身邊。
入夜前,他送她回主屋,看著她與家人會合後,轉身無聲無息地離開上官家。
* * *
清明時節霪雨紛紛,掃過墓地後,沒有人會在滿是墓碑的山上持續逗留,但在這座墓山之後,建有一座隱密的山寨。
在叢叢樹林裡,山寨的外觀全由綠色樹木巧妙搭建而成,形成一種天然的保護效果。如果不細看,沒有人會發覺樹林內,竟然是一座佔了半片山腰的綠色山寨。
在入口處一棵大樹的樹幹上,以不顯眼的方式刻著「馮寨」二個字。
應該就是這個地方了。
黑色的身影化為一道勁風,無聲無息地潛入寨內,輕易避過寨門口站崗的哨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