董祥看著她,心中感傷地道:「你是個好孩子,懂事、堅強,總是為人著想,我和老爺子多麼希望你能嫁進李家,可是……」他苦笑。「龍小子如此造孽,竟然拿著婚約當成可威脅的利益,是李家對不起你……」
「祥叔你不要這樣……」茉妮看著憂傷的他,也不禁聲地帶著便咽。「這些事跟你們沒有關係,我說過沒人能預料未來會怎麼演變,而且你說了,年輕一輩的不和,老一輩的交情還在,我們兩家的關係雖然演變至此,但,有一件最讓我高興的事是,祥叔還是我的祥叔,uncle還是我的uncle,你們對我的一切不因任何事而改變,這樣就夠了。」
「孩子,你就是這麼體諒人,不願讓任何人為你擔心,小子真是沒福分能娶到你……」董祥激動地握緊她的手。
茉妮微笑地想改變話題。「祥叔,看海就是要忘記一切不愉快的事,別老是為往事傷神,況且我才不要嫁給那個情婦滿天下的花花公子!」
董祥笑著搖頭。「你不懂龍小子,遊戲人間的態度和荒唐的生活是他的保護色,除非是懷有心機的女人,否則對任何跟過他的女人,他絕不會傷害,也不容任何人傷害她們,總是給對方安排最好的生活,以求好聚好散,對每個女人他都如此,理智而不付出半點真心。」他望向遠方的群山起伏,話中有著深深的喟然。「他一旦動心,是很瘋狂的,因為他的愛情觀很可怕,是偏執的佔有……會要對方付出生命!」
茉妮為他突來的話湧起了莫名的不安,和他在達卡拉斯兩次不期而見的相遇掠過腦海,寒顫劃過心頭,此時身旁的董祥卻停下腳步來。茉妮抬頭看到前方一株偌大的豪宅,深儲的牆色攀滿歲月的爬籐,也有份威儀的莊重,古老的參天大樹綠蔭蔽天。
「李家大宅。」她幽然道,印象中的建築喚起兒時的記憶。
「還記得你四、五歲時那兩年的夏天,都在此度過。」
茉妮心中湧起難言的感受。「四、五歲的童年……應是記憶遙遠,卻令人刻骨難忘。」
因為在四歲那年夏天,兩家長輩在此為她定下婚約,第二年就舉行了對外公開的儀式。她在李家的童年時光該是苦樂參半,幼年時初見龍騰虎嘯並無多大的印象,倒是跟差不多年齡的行雲流水玩得很開心,當時十五歲的李龍騰正處成長時期,很少跟他們玩在一起,且那時的李龍騰已非常有女孩子緣,常見他身邊圍著一群女孩。李虎嘯倒是多會陪著他們,教他們讀書認字,較有兄長樣子。
直至有一次幾個年長的女孩拿她開玩笑,將四歲的她帶到一處離毛子較遠的大樹林裡,還惡作劇地將她放到高高的大樹幹上,嚇得她完全不敢動,只得放聲大哭,李龍騰循聲找來,才將她救下,當時的他不停地安慰在懷中哭泣不已的小女孩,也是第一次他讓她覺得溫暖安慰,這次的事件讓父母益加欣賞這李家大少,才訂下了這紙婚約,等第二年這紙婚約立定後,李龍騰卻對她視而不見了。很明顯是為長輩擅自做主的舉動生氣了,但年幼的她對此並無多大的感覺,小孩子有的是同年齡層的玩伴,對這種未來的事根本沒概念,更別談放到心底。
「丫頭,這幾天在海邊戲水離李家大宅遠點,這三個月來李家龍盤虎踞。」
「龍騰虎嘯都在?」茉妮頗感微愕。「你不是說除了逢年過節,他們多半不在李家的,發生什麼事嗎?為什麼他們都回到李家老宅了。」
「還不是為了龍小於,不提了,他那本風流爛帳,算不完的!」董祥無奈地一揮手,顯然不想再多談。「走吧,回去吃早飯了,趁你在香港的這幾天,多陪祥叔四處走走。」
李龍騰駕著銀白色的敞篷車奔馳在濱海公路,他鼻樑上的墨鏡映出眼前的黃昏景色。當他快接近李家大宅的時候,望著一旁浪濤輕拍的沙灘,絢麗的霞光點染暈艷的色彩佈滿海面。不禁驅車至一旁停下,走入沙灘上。
在老宅休養了三個多月,半個月前他傷勢痊癒後,就經常來回九龍、赤柱,他和虎嘯擬了一套新的作業流程,打算將工作重心移到李家大宅。近幾年他們都以工作為重,這幾個月四兄妹齊聚在李家大宅,令他們兄弟倆覺得是該好好的將那失去已久的家族歡樂尋回。
家族歡樂!他拿下墨鏡,遠眺著前方,西沉的落日在碧海中搖蕩。夕陽西下是一天的終了,朝陽升起是一天的開始;李家傳到他這一代,企業的拓展可算旭日東昇正展燦爛,但若論親族間的長輩情分,只怕是日薄西山的餘光之華。尤其自從十五年前的事件之後,他低笑地搖頭,再次望向大海的眸竟有著沉鬱的憂傷。
被一個人因為愛你而舉劍刺殺的感覺是怎樣的?因為愛所以不想分開?卻又因為得不到而揮劍相向!用下深情卻是單向的付出,不悔的真愛也只是自作多情,最後因承不住這殘酷的真相落得玉石俱焚。
紛亂的思緒泉湧而上,難忘那十七歲的輕狂,誓言得到所愛的女人,卻無法接受對方始終未曾愛過他。於是,因愛生恨,報復與嫉妒扭曲了一切,設下可怕的計謀造成永難挽回的憾事。當他拿槍指著她,告訴她只要她跟著他、只要她屬於他,他願拋棄一切,哪怕她年長了他十多歲,他亦不在乎,只要擁有她,一個艷若牡丹、熱情如火的女子,方蘭媚!
當時年少的他,風流情事已多如江水,對唾手能得、送上門的女人從不多加珍惜尊重,驕矜的環境與天縱的外表,令他對一切深覺理所當然。直至一個少女因他而自殺,少女的雙親找上門,哀求他見女兒一面,他卻置之不理,因為對這樣的女人他早無興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