晴雪微笑地揮手斥退週遭人。「清風,舞影!」
「雪少主!」一直守護住房門口的兩人進來。
「你們也下去休息吧,這幾個月來夠辛苦了,在高家不會有什麼事的,讓我一個人好好靜一靜。」清風,舞影帶有武將的骨性,以命令和主人的生命為第一,晴雪明白若不特別加上後面一句,他們還是會堅守到底。這兩人是皇帝別派來保護她的,是以稱她為「少主」而不以高家人的「宗主」稱呼,嚴格講來,他們隸屬軍隊,是浪風行的麾下。
「是!」這兩人一聽,趕緊退下,不敢打擾她的休息。
「月梵幽築」就像紅塵中的桃花源,是高家一處閒人勿進的禁地。兩旁的木棉樹正當茂盛時節,絨般的細雪盤結枝椏,縷縷絲白,隨風抽絮飄飛,擬如化外幻境。
古箏的旋律隨著潺潺流水傾瀉,令人心神俱醉。
走過台階,沿著鋪陳開來綠茵,每一處都漾著風雅的韻致,走進庭院深處,但見碧澈的湖波上,白石雕砌的亭台掩在垂柳綠蔭中,一位極為俊美的孺衣少年,撫著石桌上的箏琴,案上一隻香爐輕煙裊裊。
高晴雪來到「星誅亭」的石階前,這少年的箏琴音韻停了下來,雖是弱冠之齡,卻有著沈雅氣度,雙眼更有洞燭世情的犀銳,如璧玉般的面龐凝著輕幽,絕塵的氣質與高晴雪十分相似,他卻將冷完全流露於外,帶著距離的孤傲。
「什麼事?」他連頭都不回地吐著無溫語調。
「特地來看你,不高興嗎?雲弟。」高晴雪逕自綻放清柔的微笑,毫不在意地走進亭中。
少年正是高家前代當家主的唯一嫡傳獨子,高雲朗,也是高晴雪的義弟。
「現在你看過,可以走了。」
「好段時間不見,何忍這麼冷淡,莫不成是怨我沒死在戰場上?」她輕笑自若地在他眼前坐下。
高雲朗淡睨她,冷笑道:「將你丟在一堆惡人中,最後存活的絕對會是你,一個戰場結果得了你嗎?」
「唉,原來在我親愛的弟弟眼中,我這姊姊是天下惡人之最!」她無奈地以食指敲敲自己的額頭,反倒顯露幾分稚氣。
「哼,我還寧願你是天下大惡人,純粹的惡,只可惜你什麼都不是!」
「哦。」她有趣地雙手支頤,天真地眨著眼,像是一個聽故事的小女孩。「那你說我是什麼呢?」
「你可以是好人,壞人,也可以是大善人和極惡人,這才是最教人可怕的,因為你是同時共有『聖』與『邪』的禍根!」
「密謀協議!你說晴雪對我的一切都是假的,全都是為了讓我出華山!」皇宮偏殿裡,浪風行對著他的皇兄中原聖帝吼著。
「阿九!」皇上沈聲喝著九弟的小名。「你往常的冷靜都到哪去了?以你這種樣子,就一輩子等著被高晴雪耍到底!」看著平日總是穩重內斂的づ弟,此刻煩噪地怒扒額前亂髮,像頭關在牢籠裡的猛獅正慢慢被激起!
「耍?不!不會,皇兄,你錯了,晴雪不可能,也不會耍我,她對我是真心的!」難以接受這刺眼的字眼,浪風行完全不理眼前的人是他的大哥——當今聖上——只一味地駁斥這令他深覺荒謬至極的話。
「阿九,睜開你的心和眼,江湖奇俠浪風行,無論文武皆堪稱絕代,你擅兵法,擁有天生的神力,對事情更有精闢的透析能力,一遇上高晴雪你連神智都被蒙了嗎?」皇上一歎。「如非為了讓你出華山相助,我是無論如何都不和高晴雪談這樣的條件。」
九皇弟朱麟和他雖是同父異母,更相差了二十多歲,卻自幼便由他督導成長,雖為兄弟,但是對這個外型與能力皆出眾非凡的づ弟,他待他更如愛子般,也因此,就像每個兄長或父親的期望,他總希望這個生性豪野飄泊的づ弟能定下來,有一番事業作為,明明是天縱的英才,莫說是他的皇弟,怎麼說,最具慧眼識賢的他,也不能放任這份才華隨波逐流隱沒塵世。
「不,我不相信,我知道她上華山是為了替你傳達旨意。但是,她不可能會拿感情來騙我,她愛我,她真的愛我,她的心和人是我的!」他咆哮,原本陽光似的瀟灑神采,早為狂狷的野茫給取代。浪風行永難忘懷和晴雪在「朝陽樓」的初逢,明月下,她的容顏,風采,是如何的令他驚艷!
華山之頂,地形高峻險惡,終年雲霧,更有崇高天下的氣勢,因而有許多靈跡仙蹤之傳。
而朝陽樓居然建於雲海奇石間,是奇觀,也代表了主人凜凜傲視的風骨與不凡,因為天下少有人能上得了朝陽樓,就算有絕佳的輕功登得了朝陽樓,也難破解樓中侍衛杜痕,冷揚的把守,所以江湖中,浪風行這個名字就是「高深,神秘」!
因他雖馳名天下,卻少有人見過。這些卻在一次月圓時,教一名女子完全改觀。
當一曲深幽的簫聲回整棟朝陽樓,令樓內的浪風行,杜痕,冷揚皆一怔,因為那靈亮的旋律,像在呼喚,也像在挑釁,這武林中無人敢擅入的朝陽樓,對這簫的主人而言,竟是悠然得如入無人之境!
然而簫聲是如此勾動心弦,當浪風行隨著簫聲來到屋後的亭子時,一名清塵絕雅的少年,持簫倚欄朝他淺然一笑。
這一笑,耀亮了週遭,也令他整個人完全愣住。
因為那雪冰般淨艷容顏,彷彿集天地之靈,美得清雅,卻又艷得聖潔,更令他明白,眼前是娉婷俏紅妝!
「塵間浪,醉天下,一奇俠!」來人以逸麗的笑靨,脆柔的嗓音道。「江湖奇俠浪風行,也是當今聖上的九皇弟!」
「你是皇兄派來的。」見到她腰間所繫的金絲結帶,確定了她的身份。「皇兄可真是不死心呀,派了無數人,卻沒有一個成功。」從八年前老皇帝駕崩後,他便浪跡天涯,闖蕩江湖,最後隱居於華山朝陽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