虛弱的低喃聲隨著緩緩合上的眼逸去,夜風吹來拂動那凌亂的髮絲,像呼應這午夜般,一切又歸於靜寂。
不知過了多久,一道高拔的身影出現在街道的另一頭,月色下,來人面龐英挺俊雅,衣抉似雪雲飄,猶如自畫中走出的白衣仙人。
「刀府喧鬧成那樣,還以為出了什麼大不了的事,原來是捉賊!」陸丹風背手漫步於街道上,他在客棧聽到吵雜聲乾脆出來轉一轉。
刀三娘既是大理首富,凱靚的宵小自當不少,只是從他一接近刀府,就感到一股詭異的氣流浮動,雖然刀府家丁和保護宅耶的武者很多,但這股氣勢絕非尋常人能有!他原想入府一探,卻想到自己不過來大理查證事情,還是低調行事為妙而作罷。
「難道真要和伍書翎他們搭上線,才能找到戚時雨。」他歎。
陸丹風心中很清楚御前神捕為何找上他,伍書翎是個聰明人,目前對天閻宮,尚無法動用到官方力量,整件事情又無進一步的突破,唯有找一個既有背景又不得不涉身此事的人,他對戚時雨的誤打誤撞成就了這件事,只是他無心成為人家話用的棋子,所以決定自己找出真相。
「牙兒……你真還在人世嗎,」他明明親眼目睹那小小的身軀被丟進火海中,呼喊的淒號從不曾消失在他耳邊,那樣的大火,會有生還的可能嗎?
當年,若非倖存的陸家老僕,拚死抱住要衝進火中的他,要他為陸家留後,只怕他也要葬生火海!
「牙兒,如果你倖存下來,為何從不來找叔叔,已六歲的你不可能對童年的事沒記憶,而我行走江湖也未曾易名,這究竟是怎麼回事?」
他曾聽聞,童稚的小孩對極端的恐懼會患了失憶症,牙兒會是這樣的情況嗎?否則向來愛纏著他的牙兒,在面對親人皆喪的情況下,為何不曾找過他?而且陸家莊在大火後也已重建,在他遠遊前,就交給陸家的一個老叔父打理,多少年了,牙兒若真活著,為何不回去?
「看來唯有找到戚時雨再說。」他搖搖頭,心中卻對一件事不明。
伍書翎會以戚時雨當餌來引他,莫不成是知道了些什麼……
問題是,怎麼可能?他的過去,連結拜手足都不甚明瞭,況且當年對牙兒下毒手的匪人,也遭他親自手刃,這件事根本不可能會有第二人知道。「到底是什麼原因」
就在陸丹風凝思沉吟時,前方大樹下的人影引起他的注意,直至月光映出那張熟悉的容顏時,他大驚!
「天驕!」陸丹風忙衝上去。「你怎麼?」
見她如金紙般的臉色,忙探視她的呼吸與脈象,登時駭住!眼前的人兒竟己斷氣!
「怎麼可能——」陸丹風抱過她,拍著她的臉,激吼著。「天驕——你醒一醒——快醒醒——告訴我——誰傷你——是誰傷你——」然而,懷中的嬌軀漸冷,這個向來高傲不睬自己的佳人,已然氣絕玉殞!
「不可能……不可能……天驕……」他梗然摩娑著她的面龐,痛心疾首的整個心神都恍惚了!
幾天前,兩個人還彼此嘔氣的不歡而散,再相見,她竟慘死在自己眼前!身軀尚有餘溫,顯然剛斷氣不久,陸丹風不禁恨自己為何不早一步到來,只要她一息尚存,五妹所調製的晶玉丹定能救她一命!
晶玉丹!靈光一閃,撫著那猶有溫度的面容,或許可賭上一賭,他由腰際摸出一隻小錦袋,倒出一顆赤紅的丹藥,放入口中咬碎,俯首餵進雲天驕口中。
晶玉丹是白瓊露以黃真盜取後歸還的「麝心草」,佐以各類名貴藥材所提煉的救命開藥,當時白瓊霜給了金牌五御史每人兩顆,以備他們行走江湖的不時之需。
陸丹風又拿起隨身攜帶的酒壺,仰下一大口,覆上那微啟的朱後,細細灌給她,現在的她無法自行吞嚥,他只盼那藥力能順著酒液滑下,手掌再按住她胸口將真氣送入她體內。
半個時辰後,開始聽到她微弱的呼吸聲,身軀也漸漸回溫,陸丹風大喜,忙又渡了好一會兒的真氣,但見雲天驕慘白的面容稍見紅潤後,他趕緊抱起她離開。
***「天驕,你醒了,感覺怎麼樣?」急切的呼喚聲,憂心的望著她。
再睜開眼的雲天驕,眉字顯得失神,見著身畔的人醉采儘是茫然,像連話也不會說,旋又閉眼昏了過去。
「大夫,你快看,這到底怎麼回事?」陸丹風把正在收拾東西的大夫給抓過來。「她明明睜開眼,也見到我,怎麼會」
「公子爺,老夫早跟你說這姑娘沒救了,剛才那情況是迴光返照,快抱這姑娘回家吧,說不得還能和親人見上一面。」兩撇鬍子的中年大夫,不耐地甩開陸丹風的手,如果不是這公子爺一腳踹開店門,給的銀子夠多,他才懶得三更半夜被挖起來看病。
「迴光返照!」陸丹風呆住。「大夫你再看仔細點,剛才這姑娘是連氣都沒有,我費了好大的功夫才挽回她一口氣,你怎麼會說她沒救呢?」
挽回她一口氣!中年大夫好笑的搖頭。「公子爺,生老病死難免,你也莫傷心得神智不清,天底下起死回生的事只是虛傳,至少老夫行醫數十年,未曾見聞。」
陸丹風怒得一把揪過他的領子,罵道:「天下間就有你們這般草率行醫之人,難怪永遠只能見到迴光返照,見不到一線生機!」
兩撇鬍子大夫嚇得只見到卯來的拳頭,眼前便一片黑的昏倒了。
這一夜陸丹風抱著雲天驕踩平五家醫館,到了第六家時,天色已明,一個年邁的老大夫,仔細搭著雲天驕的脈息,皺眉的瞧瞧陸丹風。
「怎樣,大夫?」經過大半夜的折騰,天驕的氣息已漸轉弱,如果這個老頭還說同樣的台詞,管他年紀多大,照樣給他一頓好拳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