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因此她對同為江湖兒女出身的媳婦柳少婷甚為寵愛;再者兒子長年不在,只有可愛的媳婦伴隨在側,所以她對媳婦比對親生兒子還好,因為媳婦就像親生女兒一樣最貼她的心。
近年她篤信佛教,是以讓平時對妻子疼愛有加的龍應偉,在屋裡設了一處清幽雅致的佛堂,供她禪修之用。龍夫人平時看來溫柔祥和,似乎是個和諧的婦人,但龍家每個人心中都明白,若有誰能將歇斯底里的女性特質詮釋的最好,當推龍家夫人莫屬!她一旦性子鬧起來,絕對可以將一哭二鬧三上吊一絲不漏地開演給你看。
因此,眾人都知道對如此動靜皆宜的龍夫人,最好多順著她的心,別觸到她的眉角。
那要怎麼不觸到她的眉角呢?就是別惹柳少婷,若惹到柳少婷就等於惹到她,這對婆媳一同「起吼」是很可怕的!
此刻在這幽靜的佛堂裡,只見她手捻佛珠,本著一顆虔誠的心,進入她清修的意境。
直至少婷哭得呼天搶地做地闖進,打破了這寧謐的一刻。一見到龍夫人,少婷馬上衝到她婆婆懷中痛聲大哭!
「婷兒,怎麼回事?」見到哭倒在她懷中的柳少婷,倒直教她一時慌了手腳。
「娘、娘……你要為媳婦作主,我不管……你一定要為媳婦作主……」她抽抽噎噎的,揪著大大的眼睛漾著淚水,好生可憐的模樣,令人不忍。
龍夫人萬般心疼地摟著媳婦道:「你受了什麼委屈、誰欺負你了?跟娘說,娘一定替你出頭。」
「君行哥啦、都是他啦,雖然奶娘也好可惡,可是他是始作俑者啦,嗚……嗚……」說沒兩句她又硬咽地哭了。
「別哭、別哭,乖媳婦你直哭,娘也不曉得他做了什麼,怎麼替你做主呀?」龍夫人拍拍她,疼愛地安慰,壓根兒搞不懂,兒子不是離家半載,還沒回來嗎,怎麼會惹到她的寶貝媳婦?
「你看,人家剛剛被奶娘打了!」她露出粉嫩的臂膀,指著那不甚明顯的證據,哭訴道。
龍夫人見狀不得了地大叫:「造反了!九婆居然敢打你,你可是我龍家的媳婦,就算她是你奶娘,也不可以這麼放肆。」一見到少婷所受的委屈,龍夫人平時的禪修素養都飛了,馬上露出她最原始的本性。
「才不是奶娘的錯呢!」少婷雖任性,對自己的奶娘可是很維護。「都是君行哥啦,他離家的時候,吩咐奶娘照三餐打我耶,奶娘疼我當然不會這麼做,更何況我一直都很聽話。是今天早上,我不小心惹奶娘生氣,她才實施君行哥的吩咐,反正一切都是他不好啦,出門就出門嘛,幹什麼撂下話要人家修理我,娘,你說嘛,他是不是很過分!」
壓根兒沒人說要照三餐打她,很聽話也是她自己說的,沒關係這些都不是重點。反正加油添醋,再把自己講得委屈一點,然後哭得一副楚楚可憐樣,大家自然就會同情弱女子,人的心態似乎都如此,這也是少婷最有辦法的事。
「君行這不孝子,連這種事都做得出來!」龍夫人果然咬牙大怒。
「反正我就是不乖、不聽話,君行哥不喜歡我嘛,那就叫他休掉我好了,我自願被休掉……只是……人家捨……不得娘……」她哽聲用力吸吸鼻子,彷彿很可憐地道。
「他敢做這種事,看我不打斷他狗腿!」龍夫人怒不可遏地說。
龍夫人最無法忍受的就是媳婦受委屈,因為少婷和她同樣以江湖兒女出身而嫁入官家,自然不比一般的官家千金來得門當戶對,也因此她對少婷有一種同仇敵愾的憐惜,誰欺負少婷就等於欺負她!只見她摟著寶貝媳婦哄道:「婷兒乖,別哭,娘疼你喔,等君行那不孝子回來,娘一定幫你主持公道。」
「真的,娘不要……騙婷兒喔!」少婷擒淚而望,哽咽中帶著懷疑。
「好媳婦、乖媳婦,娘哪一次不為你?乖,別哭了,娘捨不得喔……」她萬分疼惜地揉著少婷的手臂,繼續哄著媳婦道:「來,乖媳婦,看看這些——」她帶著少婷到一面牆前,拉動一根垂在牆上的繩子,一個紙卷垂下來,上面載滿了密密麻麻的文字,猛一看還以為記了什麼經文教條之類。
「哪……看看,不孝子的惡行都在這上面了。」只見龍夫人拿起放在牆邊桌几上的筆,緊接在那密麻的文字之後,寫下道:不孝子君行為達折磨媳婦的目的,竟叫九婆以竹鞭照三餐伺候,可憐的婷兒受盡欺凌,只能無助她逆來順受,身為婆婆我豈能坐視這種令人髮指的事,任不孝子無法無天地逍遙自在,就算是親生兒子,對這種不可饒恕的惡行,我也絕不寬恕,一定大義滅親,否則……
這種情況不得不讓人推崇一句話,叫作「物以類聚」,柳少婷哭訴一件事,頂多是掐頭去尾留中間,再注入點對自己有利的話。而龍夫人顯然更高一籌,她只需抓點話柄,再經過她妙筆一揮,又是一則「血淋淋」的事情呈現在大家眼前。
只見她寫完這些,還思忖了一下後,便又再加上媳婦無辜、哭訴無門,和不孝子如何殘虐之類的話。修飾完成後,她得意洋洋地看著每一樁都由她親筆所著、兒子龍君行所犯的「罪惡事證錄」。每次在這張紙捲上揮毫時,她總感到一種活力充沛的激動,還有一股戰慄的興奮,但見她猙獰地笑道:「不孝子死定了!」似乎已經看到兒子任她處置的那一天來了。
這……這可真令人感到寒顫了,親生的娘、平時禮佛清修,篤信心中有愛的母親,居然對親生兒子有這麼邪惡的算計,像隨時等著他報應臨頭似的。而那個始作俑者則快樂地偎在婆婆身邊,笑得又甜又燦爛。
「娘最好了,我就知道娘疼我,婷兒也最喜歡娘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