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我沒有認同什麼。」明雲軒悠悠搭著十指,閒適地安坐於位上。「我只知道結婚是件喜事,給聲祝福是朋友的職責。」
「職責!」古烈華好笑地道。「朋友的職貴是勸導他,不是眼看他做出錯誤的決定,還助長這件事的發生。」
「或許一件錯誤的事會有歪打正著的結果,何不靜觀其變。」
古烈華閉眼深呼吸,確定自己尚處於可控制狀態,才壓抑聲音道:「雲軒,我向來很難理解你講話的邏輯,你可不可以有話明講。」直來直往的個性是最不耐這種飄忽莫測的對話。
「明講就是這一次的事即使你想插手,只怕也無能為力。」
「無能為力!有什麼好無力的,他拿婚姻大事開玩笑,別說我插手,連父母親也不會坐視不理,我一定──」她忽地一頓,猛然回首看向古聖淵,道:「難道、難道這場婚禮,媽媽她……她……」
「母親大人很期待這場婚禮的到來,雖然她老人家無法親自來致意,但是她的熱切不下於我。」有別於她一臉訝然的樣子,古聖淵平靜地說道。
「天呀,難道薇兒阿姨的死可以讓你們連人性都失去了嗎?你竟用這樣的手段!媽媽有病你也要跟著她瘋嗎?」古烈華懊惱地指責弟弟。
「姊姊,即使是你,我也不准你如此說媽媽!」面對從一進來便發飆的大姊,占聖淵第一次表情嚴正。「母親的身體和精神向來脆弱,你該明白薇兒阿姨對她的重要性,這個打擊太大了,她只是需要靜養。」
古聖淵和古烈華兩姊弟的母親珍妮 潔恩,襁褓時因雙親意外早逝而受史密斯家族監護與照顧,幼時也遭喪母之痛的愛麗薇兒,對這個身體異常纖弱的小女孩付出加倍的呵護,在珍妮的成長歲月裡無論何時何地,一直都是愛麗薇兒那溫柔的關懷開導她,那知姊如母般的細心照料,一直是她心靈與精神上的支柱,打年幼起,珍妮對母親的印象就是這個僅大了她七歲的薇兒姊姊。
因此對脆弱的珍妮而言,親睹愛麗薇兒慘死在雪地的屍體,無疑是致命的打擊,她心神幾度崩潰,無法原諒有人奪走在她生命中如此重要的人,恨意更在精神不安的扭曲下,不下於一心一意要復仇的兒子,於是極端的母子倆,讓愛麗薇兒死亡的陰影從沒一刻離開過古家。
「我太明白了,更明白媽媽的精神不安是顯露於外,還有救;而你……」古烈華搖頭看著弟弟。「最可怕的是你,你的病不是能看出來的,有一種叫瘋狂的病菌早就在你的心、你的腦裡生根,你沒救了!」她轉身往外走。
「那個女孩在北海道。」不理古聖淵冷眼的警告,明雲軒朝停下腳步的古烈華說道。「喬皖人在北海道,至於在哪就得靠喬大姊你的能力去找了,不過別想偷偷帶走新娘喔,否則令弟體內的瘋狂病菌會不會發作我不敢保證。」
古烈華冷笑。「放心,我只是去認識未來弟妹。」
「令姊真是一個可愛的人。」看著離去的古烈華,明雲軒感到有趣。「怎麼,想生吞活剝我?」他迎視身旁之人那犀凜的表情。
「如果能,非常想。」古聖淵嘲弄地道。「姊姊認為我體內早就被瘋狂給吞噬,但是……你顯然也不下於我嘛,否則不會披著慈悲的修行外衣,卻笑著看我干下任何勾當!」
「比起那些以佛之名、神之譽做著妖惑眾生的惡棍,我應該是個單純的人。」
明雲軒一笑置之。
「那我就該是個善良的人了。」他戲謔地看著手腕上的紫色佛珠。「至少它還在我手上。」
「每當做下一件逆天的罪過時,你便扯斷腕上的佛珠,多少也為將佛珠載到你手上的人想想,對方的原意可不是要你拿來記錄自己的罪行。」
古聖淵扯唇。「放心,不會要你成為佛珠供應商。」
「聖淵!」明雲軒突喚道,一雙平時看來飄漠的眸,此刻相當定然地迎視他。
「你相信命運會作弄人嗎?當你手腕上的佛珠再斷掉時,命運的定數就開始了,誰都逃不過!」
※※※
日本,北海道
百花織錦似的北國大地,天然的山水、壯麗的景觀,極盡視野之遼闊,新綠的蒼鬱鋪出丘陵緩坡的朝氣,欣欣向榮的只待百花競開。
一座高坡上的薰衣草田,時值五月,未至繁花茂開的夏季,薰衣花蕾尚未轉紫,但是花香依然淡雅徐來,附近有盛開的紫丁香和鈴蘭,喬皖深吸著這新鮮的空氣,想像盛夏時,各類花種怒放爭妍的景象,大地的繽彩在陽光下,像夢幻般的奇景,該是如何的令人嚮往。
這是富良野上的一座私人小農場,屬半開放式,只要不是忙碌時節,主人並不禁止遊客或者路人進來觀賞花田風光,來到北海道已經快一個月的喬皖,午後經常來此休閒漫步。
「如果聖淵先生一直很忙,留我一個人在這也不錯。」她坐在一個小坡地上,感受著迎面而來的春風,雖有些涼意,卻令人感到舒服。
剛到日本時,喬皖相當的忐忑不安,不知迎接她的會是什麼?更不知道她未來的丈夫是個什麼樣的人?從一到機場,她便被古聖淵安排接機的人帶至北海道,種種的不安與無措,在看到那座美麗幽靜的別墅和陪同前來的人解說時,她心中頓有大石落地的鬆緩感。古聖淵先生目前忙碌得走不開身,只好先請她在「御景莊」中暫居,一切生活事宜都已請有專人打點,要她安心愉快地居住在此。
安心愉快!喬皖看著風和日麗的天空,這一個月的優閒,真是她生命中最幸福的時光,從來不敢想像自己也能享受這樣的感覺。
「御景莊」是一棟相當偏遠的花園別墅,四周種滿了櫻樹,目前正屬北海道的櫻花季,白天喬皖沈浸在這片田園風光裡,夜晚則醉在那櫻燦恣舞的風姿中,莊內除了一個老園丁和廚娘是長住在別墅外,其他都是偶爾來幫忙雜務的當地人,每個人都對她相當親切,隨著日子的演進,她心中甚至奢求的想,如果那個古先生能夠一直不來就好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