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頷首。「我與她的婚姻始於商業聯姻,緣分卻不到兩年。」
「商業聯姻!你說她是你的最愛?」見他充滿男性魅力的性格外型,當年應該傾倒不少女子,最愛的卻是商業聯姻上結婚不到兩年的妻子。
筱原英浩幽幽淺笑。「我的妻子長了我五歲,至今沒有一個人知道,只怕連薇兒本身也不知道,在很早、很早,甚至她不認得我之前,十三歲的我便見過十八歲的她,就因這一見鍾情讓我刻骨於心。」
幼時的戀情竟能始終如一,好個癡情男子!
「當時的她已是一個在社交界相當出名的美女,身邊的追求者多如過江之鯽,是不可能會注意到一個孩子似的我,我只能將這份懷念深藏於心,不敢奢盼。」
見他侃侃而談,喬皖聽入迷了,尤其對這一身帶著滄桑氣息的男子,她有莫名的親切與好感。
「直至我年長時,幸福降臨在我身上,我沒想到家族聯姻的對象竟然是她,到現在我都還不敢相信她會允諾這門婚事!」他興奮地說著,彷彿回到當年。
「你們結婚後一定很幸福了。」像感染他的情緒,喬皖愉快道。
筱原英浩搖頭,深深地閉上眼,神情哀邈輕幽。「我毀了這一切,我的自尊、我的好勝心,將這些唾手可得的幸福都毀了,來不及留住、也來不及把握!」
「為、為什麼?」
「她曾經有個差點論及婚嫁的男友,這個男人無論出身、長相、能力都是一流的!我既是薇兒選擇的男人,我不願意輸,也因為能娶到她,讓我興奮得不知如何待她,她是那麼完美善良,我絕不能讓自己任何一點的情緒起伏錯待了她,結果過度的禮貌竟變成我們夫妻間的僵硬相處,再加上我小了她五歲,深怕任何一點錯誤會被她以姊姊寬容的眼光來看待,所以婚後我拚命的工作,我想用工作來證明,我是個不用靠家族羽翼,就能給她一切、讓她依靠的男人!」他為自己當時的愚行苦笑。「以現在的我,會很想拿槍斃了當時的自己,難怪妻子懷孕後,岳父為著女兒的幸福,要我表明態度否則離婚。」
「離婚!」她忙叫。「不行、不行,你這麼愛她怎麼可以離婚!」
她那鮮明的反應,讓筱原英浩有股疼愛感。「我的女兒如果還在,應該跟你一樣大了!」他不明白自己為何突對一個陌生少女講了這麼多,或許就因為這一點吧。
「女兒!」如果還在?
「當年的一場悲劇讓我失去妻子和愛女。」
喬皖駭然掩口。
「幾個心懷不軌的壞人潛入別墅,不但開槍打中薇兒還讓她活活墜樓身亡……」光回憶就令他有撕心般的裂痛,繃緊的聲只能壓抑。「唯一的女兒也被帶走了,這場悲劇不但毀了我的一切,更讓我永遠活在追悔中,當年我娶薇兒為妻時,只想到往後要如何的共度,從沒想到我們連未來都沒有,就已經……天人永隔,再也無法相見了……」
喬皖沒見過男兒落淚,但眼前的人那發自靈魂深處的悲哽,比真落下眼淚更叫人動容。
「薇兒說過愛這片北國大地的自然,為著這句話,我努力在這北國大地上,也為剛出生的女兒,築一個夢的家園,想給我的妻子驚喜,對她證明我的心意,不曾對她說過任何愛語,不曾面對她那藍瞳中對我充滿不解的憂愁,我以為……只要這座莊園完成,只要帶她來到這,她會明白,我對她的心意,會明白我有多愛她,那又何需那麼多言語,畢竟行動最重要,不是嗎?」
似乎能感受到那種無奈的沈悲,喬皖顫著唇,鼻頭已紅,固然為這份情感動,卻不知為何心好難過。
「我曾想隨薇兒而去,因為就算付出生命能見她一面,我也願意,可是我又怕,她美麗善良得像個仙子,走了以後應該在天堂,以我這庸俗之身,了結生命,去的只怕是地獄吧!」他自嘲。「結束性命卻沒見到她,豈非更沒機會,無論如何我都想見她一面,所以十八年來我追尋她的足跡,走遍她到過的每一個地方,想像她曾身處此地時,心中的感受。十八年來,唯有那個讓她喪命的地方,我不願去,因為我不願再見到那個讓我妻離子散的場景。」
十八年!喬皖震撼!幾乎是她的年紀,這個男子為妻子追悼了十八年!
「曾經,我是個什麼都不怕、什麼都勇於追求的男人,不信鬼、不信神,不信所謂的上帝,可是她走了以後,我開始願意信,因為我只求一個奇跡,一個天降的奇跡,甚至用一切的一切來換我也願意,只要能見她一面,讓我告訴她……」飄忽的眸采像淪陷在往事和追尋了十八年的願望中,遙遠而沈痛。「薇兒,請你給我一次來生的機會,讓我對你證明,此情不渝。」
哀傷的默然陡降,好片刻的無言後,他轉頭看向喬皖,眸中儘是慈祥的憐愛。
「其實我該去追尋失去的女兒,無論如何她是薇兒生前最掛念的,也是我心愛的女兒,可是,我太怕再一次面對噩耗,以致讓我猶豫的不敢行動。」
「我相信她會平安無事的!」喬皖用力強調,是安慰也平撫自己那不知從何而來的激盪心情。
「如果可以,請你在此刻當我的女兒……好嗎……」不待答案,筱原英浩已忍不住地擁她入懷,十八年來,不只思妻之情讓他悲慟,更為著那不知是生是死的愛女,而憂苦難言。
他的下巴深深地磨蹭懷中的人兒,無比的心痛與憐愛。「可柔──爸爸很想你──從你出生……爸爸只抱過你兩次呀……」女兒的名字他在夢裡、心裡叫了千百回,真正喚出口,竟讓他忍不住淒哽。「如果爸爸知道──知道我們的父女緣分是如此淺薄──當初我會日夜抱著你──這樣……誰都不能帶走你──爸爸也不會失去媽媽又失去你……」淚由面頰滑落,隱入那廝磨的發中。「爸爸以為──能為你和媽媽構築一個──夢想的家園,沒有想到──這個夢還來不及築好──天倫──就已經──碎了……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