賀之曛嘴角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抽搐,「太極拳?我沒練過,我倒是對詠春拳比較有興趣!」
譚克勤卻按不住了,「夠了,之曛,你要演戲給誰看?我跟你認識十幾年了,還不瞭解你心裡的苦嗎?」
賀之曛的臉色微微泛白了.他目光凌厲的盯著譚克勤,語氣生硬的說:「我心裡舒坦得很,根本沒有痛苦,請你不要自作聰明!」
「是嗎?」譚克勤尖銳的哼道:「你這個心裡舒坦的人,最近這一陣子為什麼怕回到寧靜山莊?為什麼又對裴斯雨敬鬼神而遠之呢?又為什麼你要用超限度的工作量來麻痺自己,並不斷想辦法出國洽公呢?」他咄咄逼人的說:「你強顏歡笑給誰看呢?」
賀之曛的太陽穴隱隱鼓動著,他陰沉著臉,死命的瞪著譚克勤,一字一句的從齒縫中迸出話來,「你是我的業務經理.並不是我的愛情顧問,請你拿捏好權限,不要做得太過火。」
譚克勤從容不迫的點點頭.不慍不火的說:「不錯,我是你的業務經理.但,我的工作權限都被你這個為情所困的大老闆給侵佔了,這中間的分界點已經模糊得教我不知道該如何遵守了,只好 先從你的心病下手。」
一抹深深的痛楚扭曲了賀之曛的臉,「我沒什麼心病!」他怒氣騰騰的否認著。
「你有!而且還很嚴重!」譚克勤無視於他的怒氣,鏗鏘有力的說:「你知道你的心病在哪裡嗎?你自卑、怯懦、輸不起!你明明很在意裴斯雨,可是你卻怕她再拒絕你,所以,你縮進了自卑自憐的龜殼裡,選擇了逃避,做個畏縮不前的愛情逃兵,可是 你又不夠灑脫,不能痛痛快快的舉慧劍,斬情絲!因此,你怕回到寧靜山莊,怕見到裴斯雨,怕……」
「夠了,夠了!」賀之曛暴戾的發出一聲痛苦的低吼,一記粗魯而石破天驚的重拳敲擊在會議桌上,霎時紙張飛揚,茶杯飛落,所有的東西都移了位置,連那張無姑且價值不菲的檜木會議桌也出現了裂痕。「你何必這樣苦苦逼人?你明知道我的痛苦和顧忌,你又何苦揭開我的瘡疤,在那汨汨淌血的傷口上抹鹽呢?」
「我只是想告訴你,逃避和忙碌並不是解決痛苦最好的辦法,你應該提出勇氣再找裴斯雨談一談——」
「談一談?」賀之曛扭著嘴角,發出一聲悽愴而諷刺的苦笑,「再去自取其辱,自討沒趣,任她繼續作踐我的尊嚴和驕傲,嘲笑我這個不自量力的癩蛤蟆?!」
譚克勤搖頭發出一聲輕歎,「之曛,你不要這樣意氣消沉,妄自菲薄,我總覺得裴斯雨對你並不是完全的無動於衷,毫無感覺的……」
賀之曛的心顫悸了,他苦笑了一下,眼中的蕭瑟令人心碎。「是啊!她對我是有感覺,只不過 那是一種輕視、鄙夷又深惡痛絕的感覺。」他乾澀的嘲諷著。
「之曛!你……」譚克勤心中一痛,他訥訥的張嘴猶想做最後的努力。
賀之曛卻一臉疲憊的打斷了他,「別再說了,也別白費心機了,她已經有了一個非常要好又已談論婚嫁的對象,而那個男的 不知道比我優秀多少萬倍,你知道他是誰嗎?」他面如白紙的望著譚克勤,嘴邊綻出一絲苦澀的慘笑。「他是饒亭遠法官的獨生子,一個優異出色的電腦工程師,我這個——」他悲涼的眨了一下酸澀的眼睛,「惡名昭彰、卑賤粗鄙的浪子,怎能和他相提並論呢?」
譚克勤的心抽痛了,「之曛,都是我害了你,要不然你也可以——」
「別說了,一切都是命,我不想聽你重複著喃喃不斷的歉意,饒亭遠法官為人剛正清廉,是個受人景仰愛戴的好法官;他的兒子溫文儒雅,才情過人,那樣清白顯赫的身世背景,是多少名門閨秀夢寐以求的好婆家。裴斯雨和饒公子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,她是應該選擇他的,而我——這個相形見絀、自慚形穢的人,應先掂掂自己的份量,不該對裴斯雨存有非分之想的!」他粗嘎而沉痛的說著,臉上的神情更為之灰白慘澹了。
譚克勤胸頭湧塞著一份沉重而複雜酸楚的悸痛,他蠕動著嘴唇仍想說什麼,但,他又知道,任何言語也無法掃卻賀之曛鬱積的痛苦,於是,他只好保持著和賀之曛一樣凝重而心痛的沉默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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賀之曛離開了會議室,重新返回總裁辦公室,整個人仍籠罩在一片深刻的痛苦和悽愴中。
他坐在辦公桌前,望著一堆待簽的卷宗,他卻意興闌珊!無心於公事。
他悶悶地點了一根煙,任無奈的相思和尖銳的痛苦慢慢啃齒著他。
他出神的望著窗外的景物發呆,直到他聽到門外那喧擾雜沓的爭執聲。
「對不起,申小姐,你不能這樣未經通告隨便闖進去,我們賀總剛剛交代過他要休息,他不見客的。」他聽見他那一向鎮定自若的女秘書汪斐容那焦灼不安的聲音,顯然來客是個十分刁蠻難纏的人物。
接著,傳入耳畔的是一個尖銳而有些熟悉的女性嗓音。
「我管你們賀總裁下了什麼閒人勿近的鬼命令,反正,我申順美高興見誰,連天皇老子也攔阻不了。」
申順美這三個字像天外飛來的一把利刃,緊緊嵌進賀之曛的心,他立刻按熄了煙蒂,打開辦公室的大門。
他的機要女秘書一見到他,立刻倉皇不安的提出解釋,「賀總,對不起,我攔不住這位出申小姐,她堅持一定要見你!」
「沒關係,你讓她進來吧!」
賀之曛一臉淡漠的掃了衣著入時、濃艷逼人的申順美一眼,然後掉頭逕自轉回辦公室。
申順美不以為意地扭著她的水蛇腰跟著進入,不客氣的坐進那組靠牆的皮製沙發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