首頁 > 築心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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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52 頁

 

  賀宇庭猶豫了一下,終於鬆開了手,和譚克勤勾勾手指頭,帶著安定的心情返回他的臥室。但,他並沒有上床睡覺,他坐在書桌前支著下巴,耐心靜待最後的結果。如果譚叔叔留不住裴老師,他決定像八爪角似的拖住裴斯雨,纏得緊緊的,讓她沒辦法安心離開寧靜山莊,離開他,離開他可憐又可恨的老爸!

  裴斯雨一等賀宇庭離開,便輕吁了一口氣,坐在床沿邊,攏攏蓬亂的髮絲,不置可否的瞅著譚克勤說:「你怎麼那麼有把握我一定會留下來?」

  譚克勤拉開她書桌前的椅凳坐下,意味深長的說:「因為你還愛著賀之曛,而聽完他的故事之後,你會更愛他的!」

  裴斯而心湖掀起一陣翻騰糾結的浪花,她靜靜垂下眼瞼,注視著床單的花紋,一時悵惘無語了。

  而譚克勤點了一根煙,望著冉冉上升的煙霧,緩緩開口訴說著那段藏在賀之曛內心深處的辛酸往事,「我和之曛是國中同班同學,但,個性和家庭背景都有著天南地北的懸殊差異。他沒有爸爸,他家境貧寒,又有一個鎮日與酒為伍、情緒陰晴不定的母親。但,他卻十分堅強勇敢,既不憂慮偏激,也不怨天尤人,對命運加諸在他身上的不公平和磨難,他都逆來順受!表現得十分豁達開朗;他能玩能瘋.能文能武,個性動靜皆宜又灑脫豪放。他對我非常照顧,即使我比他幸福,擁有的比他多,但,一直在保護、照顧我的人卻是他。如果有人欺侮我,他都會挺身而出幫我K人,所以,他常常被學校記過,也常常代我受過,就這樣三年的同窗共處,我們患難與共的感情比親兄弟還要親,還要投契。

  「他很少在我面前提到他的身世背景,但,他倒是常常提到阿坤叔,那個把他當兒子一樣疼愛的鄰家叔叔。國中畢業後,他考上了師大附中,我考上建國中學,但,我們還是時常聯絡,深厚的友誼絲毫不受空間的隔閡。高一下學期.我們家因為父親調職的關係,遷居到新竹,所以,我就轉學到新竹中學,但,儘管如此,我們每個月最少都還會見一次面。」

  他停頓了一下,抽了一口煙,又繼續陳述下去,「我轉到新竹中學升上二年級沒多久.就因為打彈子的關係,得罪了一位喜歡胡作非為、仗勢欺人的小混混。自此以後,他沒事就藉機尋釁,在學校外面找我的麻煩,我都盡量閃避忍耐,希望能化干戈為玉帛,不要把事情渲染擴大,但,哪裡曉得,我愈是隱忍退讓,那位姓康的不良惡少就愈囂張跋扈!愈愛找我挑釁。有一天假日,之曛來新竹找我,我們到某一家冰果餐飲店吃冰閒聊,那位惡少又帶人來找我麻煩了,我和之曛不願意鬧事,更不願跟他們一般見識,就匆匆付帳離開那家冰果店,但,對方並沒有因此放過我們。他們騎著機車包抄我們,並在某一處較偏僻的產業道路攔截住我們的去路,他們把我的腳踏車輾壞,然後,有三個人挑上了賀之曛,那名惡少則針對著我施以重拳,我被他邊打邊跑,而之曛則設法引開那三名不良少年,想趕過來幫我。那名惡少見之曛身手矯健,他狡猾的將我逼進一楝破舊而廢棄的破木屋中!拿著水果刀百般凌虐我,我和他扭打在一塊,而不小心在推撞中,把那柄水果刀反手戳進了他的胸膛裡,我看他不斷地冒著鮮血——倒了下去,我嚇得雙腿發軟,號啕痛哭,而之曛恰巧趕來,他二話不說,立刻拔起那把刀握在手裡!並催促我趕快離開現場,就這樣 他替我頂罪入獄,無怨無尤,只是因為——他是孤兒,而我是我父母最鍾愛的獨生子,是他們全部的希望——他說,我應該好好用功唸書,珍惜自己的前程,不要讓我的父母傷心失望,而他——這個世界上多他一個不算多,少他一個不算少,所以,他去替我坐牢,我來替他念大學。」

  他說到這,臉孔扭曲了,握著香煙的手微微顫抖著,溫文清亮的黑眸裡凝滿了愧疚和痛楚的淚光。他輕輕捺熄了煙蒂,望著裴斯雨那張動容而淚影迷濛的臉,他深吸了一口氣,竭力平復憤張而複雜糾葛的情緒,語言梗塞的繼續說下去,「我不是個膽小怕事的懦夫,但,我深知我父母對我的期望和厚愛,如果我被判刑坐牢,第一個倒下去的一定是我媽,她有心臟病,她不能受任何的刺激,所以,我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做了懦夫,讓我最要好的朋友替我頂罪坐牢,他這一頂罪,就判了五年的徒刑,後來因為服刑期間表現良好,而得以提前出獄,而我那時已是台大企管系三年級的學生了。他一出獄沒多久跟著入伍服役!我因受他的請托,常常去拜望阿坤叔,也因此從阿坤叔的嘴裡得知之曛那悲慘可憐的身世背景」他發出了一聲感歎,臉上表情更加悲愴而沉重了。

  「原來,之曛是鼎國企業集團負責人陶震東的入贅女婿潘宏彬的私生子,但,他一直不知道這件事,他只曉得自己從小就沒有爸爸,而他的媽媽卻常常借酒澆愁,精神恍惚,對他時好時懷,忽冷忽熱。好的時候常抱著他哭,叫他可憐苦命的心肝寶貝;不好的時候,就拿他當出氣筒,又打又罵,說他是個惹人憎惡的拖油瓶,而街坊鄰居的小孩每個人都欺侮他,嘲笑他是個沒父親的私生子。而他的母親被潘宏彬始亂終棄之後,又被另一個男人拐騙了所有的積蓄,為了謀生,她這個在感情上飽受創傷的未婚媽媽只好下海陪酒,淪落風塵,靠著女人最原始的本錢來維持他們母子的生活,但,也因此更加自暴自棄.成了煙酒都不離手的傷心女人。有一回,她因為酒精中毒被送進醫院治療,而賀之曛才十歲,生活起居都沒有大人在一旁關照,他母親一入院,他連三餐都沒有著落。有一天,他實在餓壞了,就跑到一家麵包店,趁老闆不注意的時候偷了一塊小蛋糕,但,才剛準備拔腿偷溜時,卻被老闆逮個正著,那個麵包店的老闆就是阿坤叔。」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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