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停了下來!靜靜望著抱著抱枕、淚眼凝注、一臉動容的裴斯雨,輕輕吐了一口氣,又喝了一口水,繼續延續那段未完、卻已讓裴斯雨聽得柔腸百轉、心魂震盪的故事,「為了給他那個無情無義、沒肝沒肺的冷血父親一個慘痛的教訓,他全力搶攻鼎國企業的經銷網路,切斷他們的客戶市場,他把精力都擺在事業上,感情生活則是一片空白。有一次,他在客戶舉辦的宴會上認識了唐心柔,她是紡織業大享唐紹隆的獨生女,專科畢業後,就在雙方父母的安排下和陶則剛訂了婚,但,她對陶則剛並沒有很深厚的感情基礎,所以,對這椿婚事她一直採取消極的態度,直到她遇見之曛,被他那瀟灑不群、漂亮冷峻的外型吸引之後,她就深深陷入了為情所困,卻又無力自拔的泥淖中掙扎。她迷戀之曛,愛他成癡,幾度想和陶則剛解除婚約,無奈家裡卻極力反對,她抗議溝通無效,又怕之曛遠離她,所以——沒事就常來纏之曛,希望引起他對她的注意,而——之曛始終把她當妹妹一般看待,他雖然常有艷遇和一些逢場作戲的小插曲,但他對感情卻把持得非常嚴謹,誰也無法輕易闖進他深鎖的心靈堡塔,佔據他那顆冰冷滄桑的心,只有你是例外——」
裴斯雨的心弦抽痛了一下,她垂下眼瞼,幽幽然的問道「他既然把唐心柔當成妹妹,那麼——陶則剛又怎麼會指責他玩弄唐心柔的感情呢?」
譚克勤揉揉眉心,「那是因為他得不到唐心柔的芳心,又怨恨唐心柔對之曛癡戀成狂,寧願自殺也不願嫁給他。」
裴斯雨震愕的望著他!「原來唐心柔是為了逃避婚約而自殺身亡的,不是之曛慫恿她一塊自殺殉情的?」
譚克勤嘲謔的揚揚眉,「當然不是,陶則剛到底是怎麼對你說的?居然能編出這麼離譜又惡毒的謊言來?」
「他說——賀之曛為了報復他,故意誘拐唐心柔,以花主口巧語欺騙她一塊服農藥殉情,結果——她真的服毒自盡,而之曛卻置身事外,眼睜睜地坐看這一場悲劇發生——」
「真是胡說八道!」譚克勤低咒了一聲,「事實才不是如此呢!唐心柔會服毒自殺是因為她父母怕婚事拖久了會生變化!故而決定將婚期提前,唐心柔抵死不從,她找之曛求他帶她走,帶她私奔,之曛不肯,還勸她不要衝動用事,唐心柔受此刺激,就哭著負氣離開了之曛的住處,當天晚上她在一家旅社服農藥自盡,服毒之前還打了一通電話叫之曛趕來見她最後一面,說——她要死在最心愛的男人的懷裡,之曛聽了趕緊聯絡她的父母,並十萬火急的趕到旅社,可惜還是慢了一步,唐心柔已經回天乏術了。」
他黯然而不勝欷歔的輕歎了一聲。「我不殺伯仁,伯仁卻因我而死,之曛對唐心柔的死,一直引以為疚,從此對感情更是退避三舍,視之為瘟疫毒蠱。寧願和歡場女子來往,遊戲風塵,也不願和名門閨秀接觸,以免空拋真情,害人害己!但,陶則剛卻因此而耿耿於懷,對之曛恨之入骨,有份不除不快的憤恨,而——隔年的某天晚上,之曛在酒廊和客戶談生意應酬,被花名露露的申順美設計下了迷藥,而昏睡在她的房間裡,一個月後,她來找之曛攤牌談判,說她懷了他的孩子,之曛當然嗤之以鼻,叫她少用這種老掉牙的把戲,他不是未經世事的蠢蛋,但,他最後還是硬著頭皮,娶申順美那個唯利是圖、冷血無情的濫女人為妻,只因為——她說了一句話:『你想讓你的孩子淪為私生子嗎?』
「這句話像一把利刃狠狠的戳進了之曛的心臟,他自己是私生子,從小受盡世人的輕蔑侮辱,看盡了旁人有色扭曲的眼光,他不願申順美腹中那個無辜的小生命承受著和他一樣悲慘的際遇,所以,儘管他知道那不是他的孩子,他還是娶了申順美,並將那個孩子視為自己的親骨肉一般疼愛撫育。」
望著神色和他同樣動容複雜的裴斯雨,他抿抿乾澀的嘴唇!語音梗塞而低啞的說道:「之曛就是這樣面冷心熱的一個人,他有恩必報,為善而不欲人知,他受盡命運的撥弄,嘗盡人間的冷暖悲涼。但,他卻能保持著關愛眾生的赤子之心,所以阿坤叔和侯老爺子能為他捨盡一切,一個以命相護,一個把家業傳承於他。這些年來,他除了約束紅鷹幫的兄弟安分守己的推展幫務外,並常常出錢出力贊助社會上的公益事業,只是——他不喜歡張揚,他不是那種沽名釣譽的人,所以,一般人只看見他冷漠世故的一面,卻看不見他隱藏在內心深處的良善和真情。
「老實說,他並不是一個快樂的人,他身上背負著太多人性的枷鎖,乖桀多變的人生際遇已在他臉上罩上了一層風霜,讓他無法自然的放出自己的感情。所以,在愛情的路上,他一直扮演著遊戲人間的角色,直到遇見了你 但,儘管他是那麼的愛你,然而,他的自卑、他的男性尊嚴還是常常夾在其中作梗,甚至還因為這份夢寐以求的愛而變得特別脆弱敏感,他是那麼的患得患失,所以,他的內心常常陷於激烈的爭戰中。
「他一直認為他配不上你,你的純淨秀雅、你的學識經歷都教他自慚形穢。所以,當你真的想嫁給他時,他會表現得那麼受寵若驚、情不自禁 這跟他在其他女人面前那種瀟灑自若、不可一世的態度是有何等的天地之別?也因此,他特別介意你的一舉一動、一言一詞,所以——今晚當你像嚴厲的法官審問著他和陶家恩恩怨怨之時,他又開始受傷退縮了,又開始被男性的尊嚴和自卑感吞蝕了,若不是愛你如此深切,他又何以如此卑微敏感而躊躇不前呢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