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身子一抖,下一瞬,圍在腰間的軟劍便在他的手中抖擻著延長,在夕照下反射出詭譎的金光。
哼!他絕對不會對老虎心軟,絕對不會!
但是,白老虎還是動也不動,似乎一點都不怕他,不,應該說好像無視於他的威脅。
氣死他了!他不發威,它還當他是懦夫呀!
「好,納命來吧!」他毫不猶豫的住它攻去,去勢凌厲,毫不留情。
白老虎還是動也不動,瞪著一雙赭紅的眼睛靜靜地看著他,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。
他在它的眼睛裡看到了他就要刺到它,卻沒有臨死前的恐懼……
該死!它到底打什麼主意?
就在軟劍要剌進它的脖子之際,他一個後空翻,再向後退了幾步,仍然擺出要它性命的劍勢。
「為什麼不逃?我是認真的喔!」他很大聲的強調。
就見白老虎抬起前腳之了……
見狀,他一喜。很好,這隻老虎終於要跟他拚命了。
正這樣想著,他卻看見它只是把臉上的眼淚擦掉而已,根本沒有任何攻擊的意思。
抬腳擦眼淚?這還算是新鮮了?他還是頭一回看見這種事。
但是……怎麼會這樣呢?它真的視他於無物嗎?
「我真的、真的、真的是認真的喔!」他更大聲的吼道,那語氣已是氣急敗壞的。
白老虎還是靜靜地看著他,紅寶石般的眼睛看得他心緒煩亂,讓他想起白玟玟,可是白玟玟的眼睛是黑色的,跟這隻老虎完全不一樣,他又怎麼會把他們兩個想在一起?真是莫名其妙!不管了。
「我要進攻了喔!」
他給它反應的機會,但它還是動也不動,教他的耐心飛得無影無蹤。
「你給我去死!」他衝了過去,這一次他再也不會留情的。
軟劍凌厲,使劍的人硬是狠下心,獵物卻沒有抵抗的意圖,眼見它就要命喪黃泉,但就在要剌進它心臟之際,他又將劍鋒一轉,深深地刺進了它的手臂,紅色的鮮血汨汨流出。
「啊!」他低呼一聲,放開手中的劍,後退了數步。
封水生傻了,不敢相信自己傷了它,也不敢相信自己無法真的殺了它,更不能理解心裡的那份傷痛從何而來,更丟臉的是,被刺的它連叫都不叫,反而是刺虎的他慘叫出聲。
「我是怎麼了我?」他不由得低聲自問著。
白老虎抬頭看著他,眼裡沒有責怪,只有傷心;他與它對望,他的迷惑對上它的哀戚。
山風吹過,他又想起了白玟玟,想起了她的霸道,硬是煮了一桌青菜給他,她要說多吃青菜,說吃青菜有益健康,還能幫助消化;她還說吃太多肉會脾氣暴躁,他很需要消消火……
那時候的她臉頰酡紅,眼裡有著堅持。
還有那一次,她不但搶了他殺的兩隻老虎,還大聲罵他不可以把生命當作東西,每隻老虎都是一條命,不該分割成這麼多東西出賣。
當時她是那麼的有活力、有精神,他雖然嘔她,卻又放不下她。
他以為她是喜歡他的,不然那一夜她為什麼來找他?又為什麼跟他成了夫妻?但她到底還是離開他了。
玟玟哪!你為什麼要離開?為什麼要跟老虎走?
「拜託你告訴我玟玟的下落,好嗎?」他對著它低聲詢問,語氣中滿含對白玟玟的思念,還有對現實的無奈。
「這樣就夠了嗎?」
什麼?封水生驀然向後退。
這隻老虎……這隻老虎竟然會說話?
一開始他就對它大吼大叫的,要它說話,卻沒有預期它真的會講人話呀!
「你是什麼東西?」他戒備的問道!突然覺得它的聲音好像……好像白玟玟……
不!不可能的,玟玟是人,而眼前的卻是一隻老虎,他們根本不是同一個,老天爺不會跟他開這麼大的玩笑……
「我是老虎,是你最痛恨的東西,為什麼不殺了我?」老虎又流下了淚水。
但這確實是……確實是玟玟的聲音啊!封水生驚訝地瞪大了眼睛。
第八章 難割捨
梨花淡白柳深青,
柳絮飛時花滿城;
惆悵東欄一枝雪,
人生看得幾清明!?
——東欄梨花·蘇軾
封水生一臉慘白,不敢相信白老虎竟然和白玟玟聲音一模一樣。
它是故意裝出玟玟的聲音嗎?實在惡劣!
「不要用這種聲音說話!」他狠狠地瞪過去,「那是我女人的聲音,不准你模仿!」
天哪!他到底在幹什麼?怎麼跟一隻老虎講道理?他是瘋了嗎?
對,他鐵定是瘋了,就因為瘋了,才會聽到老虎說話。
「這就是我原本的聲音。」白老虎的聲音裡有著無盡的哀傷。
不用他明說,她也知道他有多麼討厭身為老虎的她,但心痛比不上身痛,痛得她幾乎活不下去了。
如果他真的討厭她,那她活著還有什麼意思?一點樂趣都沒有呀!
天似乎崩了、地彷彿裂了,她只覺得渾身輕飄飄的,像是要四分五裂一般。
剛剛她不應該留下來,不應該與他照面的,現在她才後悔,已經太遲了。
「胡說八道!老虎是不會說話的。說,你是哪裡來的妖怪?究竟把我的女人抓到哪裡去了?快說!」封水生冷聲喝道。
妖怪?呵呵!他說得沒錯,她確實是妖怪,是人類避之唯恐不及的存在。
「是的,我是妖怪。」她哽咽的低語,哪管熱血汨汨的手臂,「所以,人跟妖不應該在一起,是我愚昧,沒有阻止你,錯的是我。」
早知如此,當初她就不應該親自來點化他;早知如此,當初她就應該聽藍珀的話,舉族逃往他處,那麼她的心就不會陷落、不會痛苦,也不會擾得他冒著生命爬上這麼高的峰頂。
一切都是她的錯,就讓她承擔所有的錯吧!如果能還他清心,拯救她的同族,即使要用她的性命交換,她也願意承受一切罪過。
「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?」封水生下意識的又往後退,他不想明白,也不想聽。
但是,白老虎還是繼續說著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