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
正午時分,佛香寺外依序站滿朝中的文武大臣。
佛香寺並不大,聽說在戰國時代,是魏國公子魏無忌的故居,後來改建為佛寺,可是卻因戰亂而荒廢。之後有個遊方和尚來到這裡,看到後園池塘中有梵宮的影子浮現,又聞到空氣中那若有似無的檀香味,所以化緣買了這塊地,經過整修,取名為佛香寺。佛香寺供奉的是兩丈高的彌勒菩薩,寶相莊嚴、威靈赫赫,香火很是鼎盛,平時往來的香客眾多,往往將偌大的大雄寶殿擠得水洩不通。今天佛香寺依然擠滿了人,只是這些人全都站在寺外,因為他們正在等待南遼皇帝童灝來此郊祀。上個月初三,南遼境內發生前所未有的大地震,使得南江國都受創不輕、死傷慘重,童灝因此決定到佛香寺尊天祭祖,希望能析福佑民,免黔首百姓之苦。正因如此,禮部從七天前就開始準備一切儀節誥安排百官班次,以及皇帝駐蹕關防等事宜。到了郊祀這天,城裡的百姓更是天沒亮就在路上排隊等著看熱鬧,畢竟皇帝大駕出宮郊祀,為百姓祈福,這可是南遼開國以來的頭一遭呢!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,卻沒有看到皇帝鑾駕的蹤影,時值正午,雖有微風吹佛著,卻無法佛去眾人滿身的大汗與疲憊,因為他們可是打從天未亮便來這兒等候了呢!就在眾人等得有些不耐煩之際,遠遠地來了一列威風凜凜的大內侍衛,在這些侍衛後面,跟著十六面大幡。六面大旗,以及四金節、四儀鍠麾,隨後四十名侍衛,護送著一頂九龍明黃車輦浩浩蕩蕩而來,那便是南遼天子童灝的車駕了。乍見童灝的車駕來到,鬧烘烘的佛香寺外頓時變得鴉雀無聲,所有的文武百宮下跪靜候著,沒有人敢抬頭,除了楚雲章。楚雲章藏身在一株大榆樹上,他雙手抱胸,身子倚靠著樹幹而坐,修長的雙腿橫在樹枝上;身著白淨衣衫的他,在榆樹濃密枝葉的掩映下顯得那麼瀟灑自在。可他的目光是銳利的,他一瞬也不瞬地盯著那由遠而近,逐漸到來的鑒駕,盯著車輦上那個萬人之上的南遼君主童灝,心底閃過無數個詫異、無數個不相信。那是童灝?那是南遼君主童灝?可他怎麼會……怎麼會長得這麼像她?不可能!一定是他眼花了,要不然就是距離太遠,他才會將童灝誤認為是她。楚雲章搖搖頭不禁直起身子又看了重灝一眼。
但見那童灝膚如凝脂、眼如點漆、齒如瓠犀蠐、朱唇嬌艷欲滴,這哪是有六尺昂藏之軀的男就是個姑娘嘛!
楚雲章不禁想像,倘若剝下那身龍袍,換上姑娘家的衣服……他幾乎可以確定眼前這個童灝就是不過,這怎麼可能?堂堂南遼國的君主竟是個女的?不可能!如果重灝是個女子,那南遼早就大亂了,怎麼可能還太平無事到現在?這些時日,為了找回姊妹楚幻衣被奪走的九鳳玦,他一直都在外頭奔走闖蕩。這回到南遼來,也是聽說沈如嫣在南遼京城出現,所以才跟隨南來,蟄伏了好長一段時間,暗中查訪沈如嫣和那個神秘男子的下落。正因為他四處查訪,讓他見識到南遼的繁華富庶,也約略瞭解了南遼國君童灝的為人與大家對他的評價,是以他知道童灝不可能是她!
再說,這世界上還有人比他更瞭解她嗎?正因如此,他清清楚楚的知道,童灝絕對不是她不是長久以來潛藏在心中,他始終念念不忘的她!但不知怎地,楚雲章的視線不禁又落在童灝身上,只見童灝略帶緊張地坐在頭輛車輦上,微咬著唇、雙手交纏、眉頭深鎖,彷彿在想什麼似的。突然,楚雲章眼尖地瞥見人群裡頭起了一陣騷動,而隨著那騷動逐漸往前蔓延、擴張,幾名手執利刃的黑衣人也排開群眾衝了上來。「童灝,你這荒淫無道的昏君,今天佛香寺就是完納你罪孽的葬身之處!」話聲剛落,人影也隨即撲向童灝。
護駕的大內侍衛見狀,當下即奮不顧身地擋在童灝車輦前,和幾名黑衣人展開一場廝殺。換做平時,這種刺客早被擊死於鑾駕之下,可今天這些黑衣人似乎有備而來,也算準了皇帝出巡時,那鹵簿儀隊的浩大漫長,根本緩不濟急。往往前頭已經走了一個時辰,後頭的儀隊車旗還沒出發呢!就利用這個空檔,讓他們得以有機會刺殺童灝,只要打倒幾個不中用的侍衛,他們絕對有機會完成任務。所以這些黑衣人有的纏住侍衛、有的攻擊、有的掩護,在彼此相互照應下,竟然爬上了童灝的車輦,直撲童灝而去。「童灝,你認命吧!誰教你什麼人不好投胎,偏偏投胎來做南遼的皇帝?」說完,其中一個刺客便舉刀劈向童灝。
童灝不知是嚇傻了還是怎地,居然只是呆呆的坐著,眼睜睜地看著那刀往自己頭頂直落下來。這時,一抹白色人影突地鑽了出來,抱起童灝往旁邊一滾,用自己的背替童灝擋住那一刀。只聽得一聲悶哼,鮮血頓時染紅了衣衫。
童灝更是驚愕得無以復加,他瞪大眼,怔怔地看著這個在臨危中衝出來、救了自己一命的男人--楚雲章。「你……你……」楚雲章神情複雜地看著童灝,似乎想說什麼可他一個氣提不上來,登時暈了過去。
翔鑾殿裡,童灝臉色蒼白地看著床上那昏迷不醒楚雲章。
「他的傷怎麼樣?要不要緊?」他壓低聲音問道。
正在為楚雲章診治的太醫聽到童灝開口問話,忙站起身拱手道:「啟稟皇上,幸好這傷口砍得不深,只是皮肉傷,上點藥就沒事了,只是……」「只是什麼?」
「只是那刀好像淬了毒,否則以他的傷勢是不可能昏迷不醒的。」
「你是說他之所以昏迷不醒,是因為中毒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