煜祗從小就受到不公平的待遇。別的阿哥從奶娘、隨教嬤嬤到貼身的丫環、太監,林林總總加起來也有四五十人;而煜祗卻從一出生,伺候他的人就硬比人家少一半,有時候連該有的零嘴點心也沒得吃。若不是五哥愛他、護他、教他,現在怎麼會有煜祗貝勒存在?
只是現在他這個阿哥、貝勒爺竟為了一個女人讓人給圈禁起來,這到底是上天在捉弄他,還是他煜祗當真識人不清?
他從小就沒有娘,只隱隱約約知道自己的娘是西藏公主,很早就離開皇宮出家去了。而正因為沒有娘,使得他對所有的女人都有一分好感,也使得他和女人相處時,會不自覺地尋找那分依戀,所以他遇到丁夕顏這個絕色女子後,他便為她的美麗與溫柔所傾倒、牽絆,更打從心底憐惜她、寵愛她。
他幾乎是不顧一切在愛她。
他明知道彼此身份地位懸殊,他們永遠不會有結果,可他就是想把她留在身邊;他也知道她是九哥派來監視自己的女人,總有一天會背叛自己,但他卻寧可忽視那種可能,只希望藉著一次又一次的纏綿愛戀將她的心留下,讓她真正只屬於他一人。
可他還是輸了!他用自己的心,用自己的榮辱去賭她會不會愛他,他卻輸了!而且輸得很慘,輸得讓他鬥志全無,更別提恨了。
是的,他不恨她!他只怪她,怪她為何欺騙自己,甚至出賣自己。難道他所付出的一切比不上九哥嗎?他自認為不比九哥差,但他卻輸得一敗塗地!
煜祗苦笑著,站起身將兩隻蚰蛐兒踢人草叢裡,轉身要走入房間。
「爺,吃飯吧。我弄了一碗燕窩蓮子湯,讓爺潤潤身子。」丫環綠衣捧著一盤食物來到煜祗面前,她是煜祗被圈禁後,惟一帶進來的兩個丫環中的一個。
煜祗不發一語接過蓮子湯,定定看著綠衣,看著她神似於丁夕顏的眉間和嘴形,「綠衣,你今年幾歲?」
「過了明兒個就滿十八歲。」綠衣說道,一面輕巧地在涼亭桌子上擺好食物。
「你許人家了嗎?」
綠衣搖頭,「綠衣打小就是爺買來的,這輩子跟定了爺,怎麼還會許人家呢?」
「喔?」煜祗一挑眉,腦海中不自覺又想起一抹絕色倩影,但他很快地搖搖頭,抖落一地相思,「晚上到我房裡來侍寢,我想正式收你做側室。」
綠衣小臉一紅,她一直都喜歡煜祗,願意為他做任何事,甚至早決定要把清白的身子交給他。只是她明白,在煜祗心中丁夕顏仍舊是最重要的。
「爺,你知道綠衣願意為爺做任何事,只是……」
「只是什麼?」
「爺心裡還想著夕顏姐姐吧?」
煜祗一愣,俊臉霍地翻白,「不許你再提這個名字!聽見沒?以後不准再提起她!」
「爺,我知道你喜歡她,你連做夢都喊著她的名字,為什麼不許我提她?」
煜祗砰地掃落一桌子菜餚,臉色由白轉青,惡狠狠瞪著綠衣,「我說過不許你再提到這個名字!」
「爺,你不想聽沒關係,但綠衣有一件事一定要告訴爺,夕顏姐姐有喜了。」
煜祗霎時僵在當場,「你說什麼?」
「夕顏姐姐有喜了。」
「你……你怎麼知道夕顏有喜?」
「我看過夕顏姐姐一個人蹲在地上吐,因為以前隔壁大嬸害喜時也是那個樣子,所以我猜夕顏姐姐一定有喜。」
「這是什麼時候的事?你為什麼不早告訴.我?」
「這是……這是五個月前的事,我本來想告訴爺的,可是後來爺把夕顏姐姐趕出去,所以……所以我就不敢說。」
五個月?他被圈禁在這兒已經三個月,那麼丁夕顏離開時已經懷有兩個月的身孕?兩個月?
煜祗想起丁夕顏在自己身邊時,他曾經怎麼樣地愛寵她,有時一天數次,連她睡覺、洗澡也不放過,那樣的纏綿交歡會有喜也是正常,只是……她為什麼不說?除非她根本不想讓自己知道,或者……她沒有機會說?
煜祗低頭想著,想她一個人挺著肚子,孤零零地在外面流浪;想她怎麼跪在地上,流淚求自己聽她解釋;想她身無長物,天寒地凍裡暈倒在雪地裡的情景,想得他一顆心越揪越緊,幾乎快喘不過氣。
這時,綠衣不知怎地大呼小叫起來:「爺、爺……」
想得入神的煜祗絲毫沒聽見,他一心沉陷在丁夕顏離去時的悲慼絕望裡,哪注意得到綠衣的呼喚。
「爺,五爺來了!」
「什麼?」這聲「五爺」終於讓煜祗回過神。
綠衣指著正前方由遠而近大步走來的修長身影,那可不是煜祺嗎?
煜祗頓時跳了起來,「五哥!」
煜祺略微喘息著,一手牢牢攀住煜祗的肩,眼睛定定瞅著他,「十四弟,皇阿瑪……皇阿瑪要我來放你出去。」
煜祗怔愣地站在原地,久久沒有回過神,「五哥,你說什麼?」
「皇阿瑪要我放你出去,還要你帶兵去抄了老九。」
煜祗聽著,寒潭似的眼逐漸泛起一絲光彩,「五哥,先告訴我,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?為什麼皇阿瑪會突然改變主意?」
煜祺拉著煜祗在涼亭裡坐下,一面從懷裡掏出幾樣東西遞給他,「你瞧瞧,這是什麼?」
煜祗接過一看,馬上站起身就要跪下,因為那竟是一道聖旨。
可煜祺攔住他,「先別跪,再看看這個。」
煜祗再看,卻赫然發現那是兵部尚書李錚的手諭,內容是請各省駐軍回京護駕,上頭還有乾隆的御筆親批。
看到這兒,煜祗心中已經有底,「這些都是假的,是不是?」
「沒錯!連皇阿瑪也不敢相信,世界上竟然有人可以將他的字學得如此相似,連聖旨都造得一模一樣,難分真假。」
「五哥,你這東西是從哪兒來的?」
煜祺看著煜祗,「你說呢!」
煜祗好不容易才回復血色的俊臉,又猛然變得慘白,「不,不會的,不會是她……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