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這正是練錦進門時所看到的景象。
他無法置信地瞪著眼前的一幕,那身穿嫁衣,本當嬌滴滴、羞答答坐在床邊等他的新娘子,現在居然和人扭打成一團?而且還……還凶巴巴地騎在人家身上,一副想掐死人的模樣?
他跨步上前,一把拉開打得不可開交的兩人,「住手,你們兩個在做什麼?」
乍見練錦,女子原本凶悍的表情霎時消失得無影無蹤,取而代之的是楚楚可憐的模樣與盈眶的淚水。
「練錦,我可見著你了,我找得你好辛苦。」
豈料練錦卻連看也沒看她一眼,只是直愣愣地呆立在原地,盯著那鳳冠歪了、頭髮散了、霞帔斜一邊,外加一臉怒火難消的蘇恬兒。
「你……你不是……」
蘇恬兒氣瘋了,衝上前指著練錦的鼻子劈頭便罵:「你就是那個沒心、沒肝、沒肺、沒腸、沒天良、沒大腦、沒常識的玉穆,對不對?瞧瞧你做的好事,你如果不想娶我,何必派王媒婆去說親來欺騙我爹爹呢?而你既然娶了我,又為什麼讓這莫名其妙的女人來侮辱我?」
可練錦根本尚未從震驚中回過神,他一言不發,怔愣地看著眼前怒氣沖沖、活像只小母考慮的蘇恬兒。
老天!竟然是她?他的新娘竟然是糕餅西施蘇恬兒!記得娘說過替自己訂了一門好親事,對象是楊家的閨女——楊紗織,因為她的繡工獨步江南,正好是陽盛陰衰的練家所需要的。怎麼現在居然變成了她?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?
而蘇恬兒顯然並沒有發現眼前的男子不是玉穆,仍舊指他的鼻子罵:「你以為你有錢就是大爺,就可以為所欲為、欺弱凌善嗎?哼!少作夢。告訴你,如果你今天不放我離開的話,我蘇恬兒不但會閹了你,還要到知府衙門去告狀,把你們御品齋所做的好事會抖出來!」
練錦搖搖頭,表情已經從原先的無法置信變成啼笑皆非,最後更忍不住地哈哈大笑起來!
他放肆無禮的笑聲聽得蘇恬兒更火,她氣得渾身發抖,想找刀子一刀閹了這軌挎子弟,卻怎麼樣也找不到刀子,原來剛剛和那瘋女子打架時,已不知掉哪兒去了。
「你……你笑什麼?你以為我不敢嗎?」
練錦笑得連眼淚都流了出來,一手指著蘇恬兒,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。
「我……我……」
蘇恬兒四處張望,終於在桌下找著了那原本打從上花轎後就緊緊握著的短刃。她一把抄起刀子橫在胸前,「什麼你啊我的,說,你到底要不要放我離開?如果不放我離開,我就閹了你,讓你從此絕子絕孫!」
練錦仍舊哈哈笑個不停,但是當他瞥見蘇恬兒居然握著一把刀子時,張狂的笑聲頓時收斂不少,只是那眉宇嘴角上,還掛著抹不去的笑意。「恬兒,我如果絕子絕孫,你這輩子也就別想聽人喊你一聲娘了。」
蘇恬兒臉上一紅,「那是我的事,和你沒有關係。你說,你到底要不要放我離開?」
練錦看著她嫣紅的俏臉,嘴角又泛出一抹笑容,這丫頭到現在還沒認出自己不是玉穆,也沒發現嫁錯丈夫嗎?
「放你離開?我們都拜堂進洞房了,你要我怎麼放你離開?又憑什麼放你離開?」
蘇恬兒指向那個和自己打了一架的女子說道:「憑我蘇恬兒不想嫁給你,憑你已經有了相好的女人,卻還死皮賴臉地要王媒婆到我家提親!」
練錦從地上扶起一張椅子,拍拍手,存心氣死蘇恬兒似的,當著她的面好整以暇地坐下,對那名女子根本視而不見。「她是誰和你沒有關係,而這門親事則是我爹娘派人說媒決定的,和我沒有關係。」
「沒有關係?但娶親的人是你,你怎麼能說沒有關係?」
「我原本只負責拜天地、進洞房,負責讓練家的香火可以延續下去,其他的事都和我沒有關係。不過,現在我改變主意了……」他意有所指的說著,眼睛卻一眨也不眨地瞅住蘇恬兒。
如此不負責任又十足輕蔑的話,讓蘇恬兒一張小臉氣得鐵青,她凶巴巴地打斷他的話:「你確定你是人嗎?」
練錦雙手一攤,作勢看看自己的手腳,搔搔自己的腦袋瓜,「我有手,有腳,有腦袋,會講話,會思考,會吃飯,我當然是人。」
「確定?我記得市集中那頭負責配種的大公豬長得正和你一模一樣!」
練錦再度大笑出聲,「你實在……」
蘇恬兒氣呼呼地握緊刀子逼所練錦,「我實在如何?既然凶悍又不可理喻是不是?如果你今天不放我離開,不還我一個公道,我就……」
「你就如何?閹了我還是殺了我?」練錦毫無所懼地站起身迎向蘇恬兒,「恬兒,你到現在都還沒有發現嗎?」
她理直氣壯回道:「發現什麼?」
「我是練錦。」他輕輕說出自己的名字。
「我當然知道你是練錦,我不定期會不知道自己要嫁給什麼人嗎……」蘇恬兒陡地睜大眼睛,「你剛剛說什麼?」
「我是練錦,練家『湘坊』的練錦,不是那個你口口聲聲想閹掉的玉家大少爺玉穆。」
「你不是玉穆?」蘇恬兒詫異得幾乎說不出話來。
練錦點點頭,興致盎然地看著蘇恬兒張得大大的小嘴。
「那你、你怎麼……怎麼認識我?」
「你是臨安城中無人不知的糕餅西施,想不認識你都難。而且你記不記得前些日子老有個人想向你買燒餅,卻總被你潑得滿頭滿臉的麵粉和芝麻粒?那個人就是我。」
「你胡說,我認得那個人,他和你長得一點都不像!」
練錦笑笑,走到梳妝台前拿起胭脂水粉一陣塗抹,然後重新面對蘇恬兒,「那個人是不是長得這個樣子?」
乍見那滿臉麻子、又古怪又醜陋、卻又有幾分熟悉的臉孔,蘇恬兒整個人轟地愣在當場,「你……你怎麼會……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