闕無天劍眉一擰,扶著周挽情就要躺下。
周挽情轉而抓住他,小臉正確無誤地對著他,「天哥,是你嗎?是不是你?」
闕無天冷冷地道:「不,我不是闕無天,闕無天早死了!」
周挽情雙手緊抓住他,「不,你是,你是天哥!就算你化成灰,就算你不承認,我還是認得你的聲音,天哥……」
「不要說了!你所認識的闕無天已經死了,現在的闕無天是冥王闕無天,你奉命要殺的人,記得嗎?」
「殺人?」她搖頭,「不,我不殺你,我不會殺你的。」
「你為什麼不肯殺我?」
「我……」
「難道你不想救周紫焰的命嗎?」
周挽情楞在當場,「你說什麼?」
「如果你不殺我,周紫焰怎麼辦?她被鐵掌幫的人扣留,不是嗎?」
「你知道了?」
「黑焰門的堂口、分舵遍佈天下,隨時隨地可以掌握中原武林的一切動態,只是看我要不要知道罷了!」他低頭看著她,「情兒,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,你為什麼不肯殺我?你到這裡來的目的,不就是要殺我嗎?」
周挽情搖頭,「我不能殺你,我、我……」
「為什麼不能殺我?是不是因為你還愛著我?」
周挽情咬著唇,胸口微微起伏著。她是愛他,即使過了三年,即使明知他恨自己入骨,明知他根本不屑自己的愛,她還是愛他,還冒著身敗名裂的危險,千里迢迢遠從江南來到西域,想勸他,想救他,想要他回頭。
「情兒,我問你,你為什麼把師弟推下山谷?」
周挽情失焦的雙眼陡地瞪大,「我沒有,我沒有把沈谷推下去,是他自己掉下去的,不是我!」
闕無天反手扣住她的手,力道大到弄疼她都不自知,「你胡說!我明明親眼看見你把他推下去的,你還說沒有!那時候我雖然重傷又中了毒,卻還不至於連發生什麼事都不知道!」
「天哥,我沒有,我真的沒有推他,是他自己——」
闕無天打斷她的話,「你知道師弟現在怎麼樣嗎?他掉下山谷後傷及腰部經脈,雖然僥倖沒有死,卻從此廢去全身武功,成了一個無法走路的瘸子,這是誰造成的?」
「天哥,我知道我對不起你,可是你要相信我,我真的沒有把沈谷推下山谷,我也沒有必要推他!」
「不必說了,我不管你今天是為了什麼原因要殺我,也不管你為什麼又突然改變主意不想殺我,總之,我要你為過去所做的一切贖罪!」
「贖罪?」
「沒錯!師弟是家中的獨子,他的父母年紀都很大了,他變成這樣,他的父母親比誰都難過,所以我要你嫁給他,為他生兒育女,傳宗接代!」
周挽情楞了好久,才勉強擠出一句話來,「你說什麼?」
「我要你嫁給我師弟,為他生兒育女,傳宗接代!」
周挽情搖著頭,完全無法置信。他要她嫁給沈谷?他竟然要她嫁給沈谷?
「不,我做不到,我不能嫁給他,不能,不能!」
闕無天冷冷一哼,「是嗎?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,畢竟你是江南第一美人,是名門望族之後,怎麼可能瞧得起師弟這種出身貧寒又無法走路的人?」
「你知道我不是那種人。」
「我不管你是哪一種人,我只知道做錯事的人,要為自己所犯的錯贖罪。」
「我願意為自己過去所犯的錯贖罪,但是你不能強迫我嫁給一個我不愛的男人。」
「哦?那如果換一個方式呢?」
「換一個方式?」
「沒錯!」他鬆開她的手,轉而輕撫她的臉頰,「你應該知道我恨你,恨你的無情無心無義,但我還是要你,無法控制地想要你。既然你不想嫁給師弟,而師弟行動又不便,那麼我要你生一個孩子過繼給他,你願意嗎?」
「過繼給沈谷?」
「對!因為是你把他推下山谷,所以你得為這件事負責,不過你是瞎子,根本無法照顧他,所以替他生個孩子繼承香火,應該不過分吧?」
「可是……」
「只要你答應,我會派人把周紫焰從鐵掌幫救出來,如何?」
周挽情蒼白的臉上有著複雜的表情,「你要幫我把姑姑救出來?」
「這是一筆很公平的交易,我救人,你生孩子,交易完成後兩不相欠,你可以回江南、回周家,或是找其他地方隱居,我不會阻攔你。」
交易?對他而言,她只是一筆交易?
「情兒,要不要決定在你,我不能強迫你,但是我要提醒你,那是你欠我、欠師弟的!」
她想救他,想愛他,也願意為他做任何事,更願意為他生孩子,但是如果是為了沈谷的話,她……闕無天看出她臉上的猶豫之色,頓時聲音一冷,道:「不願意?那就算了!反正師弟都已經是個活死人,不會在意自己有沒有後。但周紫焰可不一樣,她有丈夫,還有一對活潑可愛的孿生子,你應該不會希望她也和師弟一樣絕子絕孫吧?」
「你敢!」
闕無天哈哈大笑起來,「我怎麼不敢?天底下還沒有我不敢做的事!」
他一轉身,喊道:「來人,即刻叫常譽率領青焰堂的人進攻鐵掌幫,不論男女,一律殺無赦,不留活口!」
「是。」
「等等!」
兩個聲音同時響起,其中一個,是周挽情顫抖的聲音。
只見周挽情已然坐了起來,全身不住發抖,「我答應你,你要什麼,我全答應你了!」
* * * * ※ * * * *
周挽情就在西泠宮住了下來。
不,其實那不能算西泠宮,應該說是西泠宮外,一個依山傍水、有極精緻的小花園的地方,花園中四季開著各式花草,青松翠竹,池塘中還有數對鴛鴦,一對白鶴悠遊其中,頗有江南水鄉風光。
可惜這些美景麗色周挽情全都看不到,她只知道自己走了很長一段路,上上下下爬了好多階梯後才到住的地方。
她不知道自己究竟住在什麼地方,有什麼人陪著自己,只曉得這地方有花、有草還有水,每天固定有人送吃的來,固定派一名婆子照顧她,其餘陪伴她的,就是清晨時停在窗邊呼朋引伴的幾隻畫眉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