首頁 > 雨中的天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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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她死了,前夫會來認屍?兒子會來慟哭嗎?

  她不確定,但何必在乎,死了就無知無覺,再也不覺苦痛,不感傷悲。橫豎早死晚死都是死,不如就在這夜死了吧!

  有了覺悟,心平靜多了,嘴角慢慢上揚,葛冰語在心裡默念,腳趾放鬆、腳踝放鬆、小腿放鬆,想像正在湛藍的海裡飄浮,全身舒服得不得了,身邊圍著十數隻天真可愛的小海豚,它們輕搖著尾巴,對她歡聲高唱,歡迎她的辭世……

  「小姐,你還活著吧?」

  啵!美麗的氛圍破滅了。

  是誰?到底是誰破壞她慘死的美夢?葛冰語霍然睜開眼,入目的是白色的水仙花點綴而成的小花傘,拿著它的男人突然湊近她的臉仔細觀察。在她迷茫的眼中,這男人的臉龐模糊。

  「小姐,你醉了嗎?」

  他的聲音低沉有磁性,但……可惡啊!他幹嘛沒事跑來打擾她的「好事」?

  「滾!」她咬牙喝斥。

  男子搖搖頭,「好好的兩隻腳不用,幹嘛用滾的呢?你還是站起來用走的吧!」

  他是耳朵有問題?還是腦子有生病?她是叫他滾遠一點,不是告訴他,她要滾給他看。

  「不要讓我看到你,走開。」閉上眼睛,她索性來個眼不見為淨。但她沒有聽到他離開的腳步聲,反而強烈的感覺到他蹲下了身子,眼光灼灼的盯著她瞧。

  他想幹什麼?

  他害她不能放鬆自己,他讓她怒火迅速高張,難道在她該死的最關鍵時刻,竟遇到了最該死的好管閒事者?雪特!

  憤怒的張眼,喝!他的臉距她只有十公分,她下意識的一巴掌過去,「你想幹什麼?」

  他的傘飛了,他的臉偏了,他迅速如她一樣成了滂沱大雨下的落湯雞。任何人受了這種待遇,火氣一定很大,但她今天的火氣大得連這場大雨都澆熄不了一分一毫,來呀!比誰的火最大?

  葛冰語翻身坐起,手指著他的鼻子,冰冷的雙唇逸出非常職業的話,「限你十分鐘內離開我的視線,不然我就告你危害我的人身自由,請法院開出強制令。」

  「歐巴桑。」

  剛剛叫她「小姐」,現在竟然叫她「歐巴桑」?根本存心老化她的年齡?

  青筋抽動,她再加條罪名,「我還要告你蓄意譭謗,存心老化我的年紀。」歐巴桑是指那些七十歲以後的老女人,她哪算啊,哼!沒常識。

  「你不是醉了嗎?」男子偏著頭。

  「你哪個鼻孔聞到酒味?」她鄙視的斜睨,這男子不但腦子有問題,連鼻子都不靈。

  可大雨下,誰還能聞得到味兒?

  「既然你沒醉,今晚寒流來襲,怎麼還躺在這裡吹風又淋雨,不冷嗎?」

  「這是我的自由。」她頭兒抬高,聲音高傲,可擋不住牙齒打顫。

  「你該不會想找死吧?」男子大膽臆測。

  猜對了!她表情變也不變,反正已經蒼白似鬼,再糟也沒法子更白,「這是我的自由。」

  「那你真笨。」

  她聽多了自殺者是傻瓜是懦夫的論調,她以前也這樣批評過那些自殺的人,現在更不需要他來提醒。

  「你沒聽過燒炭自殺法嗎?」男子更加鄙夷,「沒知識也要有常識,沒常識更要常看電視,你不曉得燒炭自殺比凍死街頭要舒服上好幾倍嗎?不想有人管就死在家裡呀!到街頭表演作啥?想有人救嗎?」

  想被救,她嗎?

  彷彿挨了個悶棍,她腦袋昏眩不已。難道真如他所說,她想被拯救,所以笨到在街上找死?

  「找死也找個沒人經過的地方,在我店門口死是什麼意思?觸我楣頭,難道還嫌我不夠倒楣嗎?」

  「你有我倒楣嗎?」她對他大吼,「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?是我的離婚紀念日。」她抓出口袋已經濕掉的紙張大力揮動,「這男人騙了我十幾年,然後在兒子結婚的當天,宣佈他是個同志,他根本不愛女人,你說,你有我倒楣嗎?」她咄咄逼人,「有嗎?」

  「呃……」

  「那個臭男人不但毫不猶豫的簽字,還謝謝我放了他,然後我的車被拖了,接著還下雨,我要招計程車,皮包竟然被搶了,我想找死,還遇到你多管閒事,批評我死得不夠專業,你說你有我倒楣嗎?有嗎?」

  男人舉手投降,「好,你贏了,我沒你倒楣。」

  她、她是天底下最可憐的人,她好不甘心、奸恨,瞼上是雨是淚都分不清了,她只想拉一個墊背的,憑什麼就她一個人倒楣?「我要告你教唆殺人。」她指著他的鼻子。

  「我?」男人不解的歪著頭。

  「對,你剛剛教我自殺,等同犯了『殺人未遂』罪,我要告到你比我倒楣。」哈哈,怕了吧?惹到她葛冰語不是這麼輕鬆就能全身而退的,

  可他似乎一點也不緊張。

  「哈--哈啾!」男人打了個噴嚏,「好冷。」

  她比他更冷。

  「要不要去我的地方,我弄點熱的給你?」他提議。

  葛冰語皺眉,心裡有道圍牆快速建立。這男人對她有什麼企圖?她知道自己姿色不差,那不遜於瑪丹娜的胸脯,不亞於宇多田的甜美,以及不輸給希拉蕊精幹的氣質。

  「我只是想把自己弄熱弄乾,別想歪,如果你不想來,那我就自己上去了。」他踩上階梯的第一階。

  她看著,心裡想著,她要跟他去嗎?

  她能有什麼選擇?這夜這麼冷、這麼濕,這麼孤單,她不但身無分文也無人可以求救,除了眼前這位陌生人……倘若他真是狼宇輩,頂多被姦殺而已,反正她本就想找死,被殺死或許比被凍死還要急速、確實些。

  或許她真是瘋了,竟然站起來跟著他踩上階梯。

  「你的地方在幾樓?」

  「四樓。」他頭也不回。

  四?很不吉利的數字,跟死是諧音。可她還是往上踩,真的非常找死,「是住家嗎?」

  「不,是店。」

  「什麼店?」

  「餐廳。」

  原來他是個廚師,耍弄各式刀具的男人,似乎不是個很安全的職業,她要是夠聰明,就該轉身衝回大雨裡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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