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部長滿意的笑容中,她知道自己過關了,微微側頭一瞥身旁的老館長,他更是笑得合不攏嘴,臉上緊張的線條在她應答如流的表現中化為滿意放鬆的笑意?
趁著老館長接受部長的讚美時,嫵紅不忘稍稍落後幾步,讓兩位「大人」去聊聊。
「認真的女人真的很美麗。」
何人低沉沙啞的聲音在她耳朵邊響起,嫵紅頸項耳畔的肌膚瞬間敏感了起來。
她沒有看他,只是低著頭道:
「謝謝艾先生的讚美和肯定。」
「為什麼對我這麼生疏?」他千方百計安排了這個機會光明正大的見她,所有原本想要借此捉弄她的心思在真正見到她的剎那煙消雲散。
他這才發現自己有多麼想念她!
老天,他真的在不知不覺中愛上她了。
這個強烈的覺悟像閃電瞬間劈中他的心,何人卻一點也不覺得震駭痛楚,相反的,他覺得一陣甜蜜湧上心坎,旋即充滿四肢百骸。
他愛她……愛她……
何人狂喜得幾乎喘不過氣來。
對!這就是正確答案,是他為何幾夜翻來覆去輾轉反側,腦子裡充滿的都是她的答案。
不知道為什麼,何人剎那間感動了起來,深深地凝視著她。
她的眉、她的眼,她緊張的時候扭著裙擺的動作,全是如此迷人。
嫵紅咬著下唇,拒絕再被他溫柔的聲音所惑,「我們本來就是陌生人。」
「我們不是陌生人。」他不准任何人再逃避,包括他自己。「中午十二點,我在大門口等你。」
嫵紅倏然抬起頭,驚惶地道:
「你要做什麼?」
「終於肯看我了嗎?」
他溫柔卻幽怨地凝視著她。
為什麼他英挺的臉龐有一絲憂鬱和熾烈的渴望?她可以認出法國英雄時代的畫風和浪漫時代有什麼不同,卻難以辨認出他臉上的渴求神情是為了誰。
或許……她是知道他是為了誰,只是她不敢相信,不敢承認。
她心兒怦怦狂跳,心坎掠過一抹淡淡的憂傷、深深的心疼,她也弄不清自己的心思了。
他已經有了春天的洛神,為什麼還要露出期待、渴望她的深情模樣?
如果這是一個遊戲的話,她絲毫沒有籌碼可以玩,她的心更是玩不起。
只要涉人,便會萬劫不復……她知道愛情的流沙有多麼可怕。
「中午十二點,大門口等你,我有話想告訴你。」何人轉身離開,高大的背影一點都不接受她的拒絕。
看著他和部長、館長有說有笑的模樣,嫵紅的心陷入了深深的掙扎中。
***
中午嫵紅還是像個膽小鬼一樣從後門溜了。
因為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。
走在台北街頭,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晃到哪裡去了,只是人來人往,她茫然地穿越人群。
她不能再欺騙自己,說她再見到何人一點感覺都沒有。
如果在多年之後再見到你,將如何賀你,以我沉默的眼淚……
她想起曾經在哪裡見到的一句詩,是拜倫的吧?她並不算多年之後再見他,可是她為什麼有種感覺,她不想要在多年之後再見到他,還要以沉默的眼淚祝賀他……
「別騙人了,你已經喜歡上他了,對不對?」她大聲罵著自己,眼淚再也忍不住落了下來。
從十天前就愛上了他,兩個月前就愛上了他,甚至……十幾年前的他,從來沒有從她的心底消失過。
她還記得那一張最心愛的畫「我和我的好朋友」,畫中的老黃早在十年前壽終正寢離開了,可是他始終在她心底,深深地紮了根、發了芽,教多年之後再見到他,她的眼睛依舊發亮,胸口依舊熟悉的悸動。
她騙誰啊,她從來就不想把他當成敵人,也不想把他忘記。
「怎麼辦?我該怎麼辦?」她喃喃低語。
他今天原本想要告訴她什麼呢?
會不會這一切都會變成謎,因為她放了他鴿子,他一定好氣好氣她。
饒是如此,她還是在街上晃到快一點半才坐計程車回美術館。
在大門口下車,看不到熟悉的跑車或房車,嫵紅胸口一痛,這才發現自己有多麼渴望他還在。
她失魂落魄地回到辦公室,卻發現每個人都在看她。
美雲雙眸閃動著熱烈的光芒,她迫不及待地衝了過來拉住嫵紅,「你錯了。」
嫵紅一頓,愣了愣;大家都在這裡迎接她,就是為了要證明她錯了?
什麼錯了?
接著,她終於看到擺放在自己桌上的那一大束泛著香氣的香水百合,嬌紅玫瑰點綴其中,嫩白嫣紅何等芬芳撲鼻雪艷美麗。
她發現自己的手腳開始不聽話了,它們自有意識地走到桌邊,她的手發著抖拿起上頭一張雪白卡片。
這個飛揚好看的字她很熟,是何人的字。
膽小鬼,你逃了,可是我不會放手的,你以為退縮就可以否認一個事實嗎?
想知道是什麼事實嗎?請移動你可愛的小腳往窗邊看,你將得到答案。
她的心臟跳得亂七八糟,一切就像在夢中,可是她的迷惑卻越來越深了,一抬頭看見同事們,連老館長都興高采烈地頻頻向她示意看窗邊。
她著迷般地往窗邊走去,小臉不能自己地熱烘烘了起來,心裡有著莫名的期待,她發現自己的手腳再度不爭氣的顫抖。
不過是一場惡作劇吧?可是為什麼她的眼睛好亮好亮,胸口好熱好熱……
她探頭看向窗外,隨即摀住了小嘴。
老天!
窗外的美術館空地上,一朵大大的紅心氣球飄蕩在空中,上頭貼了六個金光閃閃的字——
小刺蝟,我愛你!
英俊的何人靦腆地抓著紅心氣球的線,像個希冀得到讚美的小男孩一樣仰望著她,眼底有著深情與濃濃愛意。
嫵紅發現自己在傻笑,她隨即勉強克制住。
這是一個整人遊戲嗎?
「我愛你,你愛我嗎?」他用盡全力大叫。
嫵紅臉蛋倏地通紅了,她相信不單全美術館,恐怕連對面的高中和附近的公園都聽得一清二楚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