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居然陪她一起望著天空起來。
無奈,傾盆的大雨仍是沒有減弱的態勢。豆大的雨滴惹人嫌地不斷擊打在玻璃窗上。
灰暗的天空轉為朦朧的黑色。天色晚了。但,令人煩躁的雨依舊惱人地下個不停。
今天,看樣子是無法回去了。
「怎麼辦?」
「住這裡啊!小妹!」他建議道。
「但是……」她水靈靈的大眼流露些許矜持。
「不放心——我嗎?」他一語雙關問道。
一不留神,他猝不及防又在透析她?
「才……沒有呢?」她嘴巴翹得很高。
他抿嘴而笑。
她轉身疾步走開。「既然走不了,那我去做飯菜了。」現在,她很自然地變成道地的家庭「煮」婦了。
偏偏,走到門口,防不迭她又轉過頭,雖是彆扭卻帶著憂心忡忡的口吻。「那——你會不會覺得我很隨便……」
「不會、不會。」他的手臂在空中用力揮舞著。壓住喉嚨想狂笑而出的笑意,很清楚地一個一個字道:「我知道你是端莊的乖女孩!」
當她放心地走出工作室時,卻感到莫名一陣寒顫,他冷冽的目光似直直投在她的背脊上。
可惡的小東西!她以為他是什麼居心不良的大壞人嗎?居然對他表現出一副擔心懼怕的模樣?這太侮辱他了!他冷翊揚可是堂堂的正人君子!有多少小女生曾主動對他「示好」,而他卻一向置之不理。或許,只除了她……☆☆☆
水盈不是不高興留在這裡過夜,相反地,她心想,這一定是天助她也,才讓她夢寐以求的願望實現。
在「清境」睡覺,還有天才冷翊揚作伴,雖然,他們的房間隔著距離,但就算只有一天,她也心願已足。
只是,偏偏為何是在她最醜的時候呢!此刻的她沒有漂亮的睡衣做裝飾,望著鏡子,她身上穿的是他的格子襯衫,簡直像小孩子偷穿大人的衣服。襯衫直直蓋到她的臀部,大得離譜,她不得不在細腰處上打個結。
她也沒有辦法像平常那樣好好地洗個花香澡!讓沁人的百花香味圍繞她入眠,更甚者,她還要戴著這副厚重的眼鏡,身旁也沒有她從不離身的玩偶陪伴……從小到大,甚至到現在,她其實很害怕一個人獨眠,只是礙於自尊心的關係,她從沒有開口求過人。包括自己的媽媽。
反正,每每最需要母親時,她也不曾在家。甚至,還會舊調重彈地拿賺錢當借口,或者就拿一個巨大的玩偶來安慰她。從那時候開始,她就習慣了讓玩偶陪她睡覺。
她心愛的玩偶……她睜開大眼,儘管自己想好好睡個覺,但就像嬰兒一般,必須有最熟悉的氣味才能安心入眠。否則,她鐵定無法一覺到天明。
她望著天花板發呆。為了讓自己不害怕,她打開耀眼的美術燈,室內亮如白晝,無奈,發白的牆壁上更添冷清淒楚。
好淒涼啊!她竟有絲莫名悲傷。
凌晨一點、二點、三點、四點……窗欞外的樹葉茂盛,分叉的枝頭隨風搖曳,倒影有如鬼魅在張牙舞爪,她不由得心驚肉跳,強烈的恐懼湧上心頭。
她驚惶不已地爬下床來,逕往他的房間直衝。
輕如貓般開門的嘎吱聲,黑色發抖的影子在他床前晃繞……是誰?冷翊揚機警地瞪大雙眼。看到她蒼白如槁灰的臉念頭一轉,立刻賊兮兮的笑,好像拆穿她的惡作劇般。「嘿……我就知道,你這愛作怪的小鬼,是不是又要來嚇我?讓我跌下床?」
她無辜地搖頭,說不出話來,只是渾身發顫著。
他這才察覺到她的不對勁。
第四章
「怎麼了?」冷翊揚心急地不顧一切下了床,絲毫未發覺自己只穿著平口褲和無袖汗衫。
「有鬼……」水盈說得斬釘截鐵。
他一聽,真想笑掉大牙。在他面前,她最會搞怪作弄人!現在,她一定又在逗他開心。
「鬼——」只是,這一次她看來不像在開玩笑,渾身發揮得像在冬天裡的落水狗。
他趕緊扶住她。「才怪,這世上所有的魑魅魍魎都是怪力亂神,這是科技的時代,只講真憑實據!」
她呼吸急促。「是嗎?」她像個孩子般呆呆地望著他。
「你眼睛怎麼那麼紅腫呢?」他端視她驚呼。
「我……我睡不著……」她的雙肩抽搐得很厲害,語無倫次道。「沒有『寶貝』陪我……」
「寶貝?」那是什麼東東?
她突生羞慚的說:「每天晚上我都要抱著玩偶睡覺……那是我的心肝,我媽給我的,從小就陪著我。」
「沒有玩偶你就睡不著?」他恍然大悟。「會一直持續下去嗎?」
她點點頭,倏地又搖搖頭。她也不知道,她早已累得昏頭轉向,偏偏就是無法入眠。
「這樣下去,你的身體怎麼受得了?」看她如此的無依,他情急了。
「想睡又睡不著才是糟糕呢!那就像遭受酷刑般——」她黑著眼眶對他搖頭。
「躺下來。」他當機立斷。
「幹麼?」她杏眼圓睜。「不要……」
「怎麼?」他敲了敲她的腦袋瓜子。「你在亂想什麼啊!」
「亂想……」她喃喃自語。「我不能跟你躺在同一張床上……我不能跟你有肌膚之親。」她相當固執。
她無辜的大眼讓他的心揪緊了。
冷不防,他把白被單往她身上一罩,她的脖子以下已完全包得密不透風。「小妹妹,這樣可以了嗎?你不會跟我有『肌膚之親』
的。放心吧!」
就算他們不小心相碰,也有被單做隔閡呢!
他順勢地躺在她身邊。「睡吧!」他言中有意。「我起碼是個人,有血有肉,有笑有淚。不會比你的假玩偶差吧!我相信我一定也可以陪著你入睡。」原本想說「代替」你的寶貝。只是,「代替」兩個字,他終究沒有說出口。
「假的玩偶?」她唸唸有詞。「假的——是不是不像人有體溫呢?沒有體溫,是不是就是冷血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