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為了把菜留給爸媽吃,在以不破壞整道菜為原則之下,後荊葒每一道都吃一點,二十道菜吃下來,她已經有些微飽了。
「你怎麼都沒吃?」她仰頭,問著站在她身邊的男人。
「我吃不下。」他簡答著。
他吃東西,向來吃氣氛,像是這種滿滿一桌,好像「辦桌」一樣,太熱鬧的感覺,他吃不下。
倒是,他很慇勤的在服侍她。
「你還想吃什麼嗎?我來幫你。」
「我想,我吃不下了,肚子有點脹。」她微微笑著,「不過,你的廚藝真的很棒,每道菜都很好吃。」
他頷首,回應她的讚美。
「確定不想吃了?」他又問一遍。
「嗯。」
「那我們到沙發上坐一下,聊一聊。」他站在她後邊,幫她拉椅子。
後荊葒起身,先行走向客廳。她心想,大概是要算帳了吧!
她回頭和他說:「你先坐一下,我上樓去拿東西。」
說罷,她沿著鋪上印尼金檀香木的迴旋梯,上到二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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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你算好了嗎?」
厲戎祖正專注著看雜誌中的美食報導,突然一道嬌怯的聲音,柔柔的飄進他耳膜內。
他揚首,兩道濃眉又蹙起。「算什麼?」
他反問她,倒是令她錯愕。「所有的費用呀,就是今晚這一餐,我該付多少錢給你?」
早在兩天前,她就領了幾萬塊,放在她睡的客房裡,為的就是要付今晚這一餐。
聞言,他點點頭,並從口袋中,拿出一張列著明細的收據給她。
通常,在他出門之前,他會把所有的材料費用和他的工錢,一併列清楚,除非還有其他狀況,譬如:煮的太辛苦……他才會視情況加減明細表上的金額。
後荊葒微笑的接過收據,但在看到收據上的總金額時,她彷若已置身北極,不但笑容僵住,想說話,喉嚨好像也被凍住了一般。
「怎麼了?有任何問題,你可以直說無妨。」
她算是頭一個拿到收據,有這種奇怪反應的人。
「我、我……」後荊葒以為自己眼花,但再仔細看了一遍,收據上的總金額,還是死硬硬的沒有短少。「是五萬嗎?」
不相信眼睛,她只好把重大責任,交給耳朵去處理。
「沒錯。」他點著頭。「覺得太貴嗎?」他看她的表情就是如他所言。
後荊葒硬著頭皮,努力地強迫自己晃首。「不、不。只是,我忘了領錢,家裡只有三萬塊的現金,呃……」
她原本以為三萬塊就足夠了,沒想到,竟然短少了兩萬塊!
難怪他會有佰萬月薪——呃,她不是說他坑錢啦,只是,一頓晚餐要五萬塊,真的是讓她心疼白花花的鈔票。
「沒關係,你可以開支票。」他佯裝無視她的窘態,低頭繼續翻著雜誌。
支票?!她哪來的支票簿?別說支票簿了,她從來也沒收過人家開給她的支票。
「我、我先給你三萬塊,另外兩萬塊,我明天再匯給你。」她帶著歉意,小聲的說道。沒錢歸沒錢,但她可不會欠人家一毛錢。
「匯給我?怎麼匯?如果你銷聲匿跡,那我兩萬塊找誰要?你不會是想請我住到『白宮』裡去吧?」
「白宮?!」她都沒錢了,哪有辦法請他到白宮一遊,恐怕連飛美國的機票,她都付不出來了。後荊葒在心中自嘲著,但細一思想,他的話,好像有幾分譏誚。
最聰明的那一條腦筋,接上他的話後,解讀出來的含義,令她月眉顰蹙,小嘴忿忿地嘟起。
「你別看輕我,我窮歸窮,但絕不會欠你一塊錢!你放心,我和布希不熟,白宮我還進不去的!」
她咬著唇,頭一回這麼氣憤的罵人,她的血壓一定暴漲到二百,否則,怎麼會有點在發抖?
好吧,她承認,她好脾氣慣了,沒有這麼「凶狠」的罵過人,大概是身體的器官,不適應她這種異常的情緒,才會慌措。
看到她氣得臉紅,而且她明明很生氣,卻一點生氣的架式都沒有。
厲戎祖看了她好半晌,忍不住大笑出聲。
「你笑什麼?」她怯怯的問。不會是她形容錯了吧?難道現在白宮的主人,不是布希?還是要正確的說小布希?
努力的回想方纔的話語,想複查一遍自己有沒有說錯什麼?可是,他的笑容令她思緒紊亂,她什麼都想不清了。
厲戎祖站起身,兩手負背,一臉興味的走到她身邊,以謙卑之態,問道:
「我不確定我有沒有聽清楚?」
「我說的布希,就是指小布希。」她就知道,他抓了她的語病。不過,這一點小小的錯,他也要挑她毛病?布希和小布希,還是一家人呢!
他皺眉苦笑著。她顯然抓錯了重點!
「我不是要討論布希父子的事。」他的黑眸直瞅著她瞧。「我聽到你自稱你是窮人——住在這麼豪華的別墅中,你怎麼會和窮人沾上邊?」
「我……」糟了!她真的有這麼說嗎?心虛的垂下螓首,她無顏見他了。
見她垮下雙肩,一副無助的羸弱模樣,他也不再咄咄逼人了。
「你還真會開玩笑!」
他替她打了圓場,讓她有台階下。
打從一開始,他發現她不像富家千金時,他就沒打算追究,而且,這件事也不在他的管轄範圍內。
「我不是什麼富家千金!」兩手交握在格子裙前,她像認錯的小孩,臉上有著愧意。
既然她自己招認了,也無須再硬裝自己是富家千金。她知道他好心,想幫她找台階下,可是,繼續隱瞞下去,她會過意不去的。
「對不起!」她朝他彎身,敬個禮。
大刺刺的坐在沙發上的厲戎祖,對她的行禮儀式,感到錯愕。
「你不用向我道歉,你是不是富家千金,和我一點關連也沒有。」
「可是,雜誌不是說了,除了有錢人家,你們不會為其他人下廚嗎?」
她對他抱歉的是,因為她的欺瞞,讓他的服務對象,降低了格調。
他撇嘴一笑。「那個呀!那是雜誌採訪的編輯,誤解了我們的意思。」優閒的蹺高腿,他兩手環胸,續道:「我告訴他,我們要在格調高尚的廚房工作,而且昂貴的工資,不是一般人付得起的。我想,他大概直接認定,我們只接有錢人的Case。不過,倒也無妨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