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再也忍不住,手臂一伸,擋了一棒,才那麼一下,他結實的手臂上馬上紅了起來,他才知道他娘下手有多重。
「娘,別打了!等明天萍兒來對質後,我們……再來處理這件事!」
「哼!順便把她爹娘給請來!要真是她逼著萍兒嫁人害死了懷蒲,我一定會當著她爹娘的面再狠狠打她幾棒,看她爹娘敢不敢吭聲!」
「娘,別氣了!我扶您去休息!」
苗鳳花在兒子的攙扶下跨過了門檻,臨走之前,又回過頭忿忿的道:
「妳給我待在這兒,好好的向我兒子懺悔,他若死的不瞑目,等會兒就會來找妳算帳!」
寧仇看著趴在地上動也不動的印戀月,眼底神色複雜,斂下了心中那矛盾的情愫,他回頭,扶著娘親走向大廳。
「小姐,妳可以坐起來嗎?」
晴兒咬緊牙根努力的翻身坐起,隨後幫忙扶起主子坐好。
印戀月痛得落淚,身子每移動一下,全身就像被撕裂一般的疼痛。
「老夫人下手也太重了吧!」晴兒用手背抹去自己的淚,看到主子哭濕了眼,連忙掏出手絹幫主子拭淚。「這一家人,眼中還有沒有王法?怎麼可以隨便動用私刑?不僅冤枉我們,還把我們打得一身是傷──啊,好痛……真是教人生氣!」
晴兒愈是氣憤,愈是扯得身上的傷更痛!
「都是萍兒胡說八道!明明是她愛慕虛榮,竟還說是被小姐逼著嫁人的?」
「明天……我……我一要……要她把話給我說清楚!」印戀月低喘著氣,她連呼吸都覺得痛。「我是清白的。」
「小姐──」晴兒拍撫著主子。「可偏偏姑爺就只相信萍兒的話,卻不信妳!」
「一……一定是萍兒使了詭計,所以寧仇才會相信她,他只是一時被蒙蔽罷了!」印戀月私心袒護著自己的夫君。「他……他會相信我的!」
她相信,他方纔的冷情,只是因為他對她有誤解,等明天她和萍兒對質之後,真相大白,他就不會對她那麼無情了!
「小姐……」
「什麼事?」
「沒……沒有。」
晴兒仰首,看了白懷蒲的牌位一眼,又看看上方一整排的牌位,口中喃喃低念:「老夫人她……嫁了好幾次?可一個個都死了──她是不是斷掌?人家說,斷掌會剋夫,也會克子,那……白懷蒲是不是被她剋死的?還有……難怪姑爺會和老夫人分開住……」
印戀月看了晴兒一眼。「別管這些事了!」
「對了,為什麼白懷蒲的血書上,會寫著那些?又不是小姐逼萍兒嫁人的呀!」
「我不知道……也許是萍兒和他說了什麼。」
「這萍兒真是可惡!」
印戀月的眼神定定的望著門外,她還沒看到寧仇經過──
只要他要回左宅,一定會經過前院的……
雖然明天對質後,就能化解他對她的誤解,但她等不及,她要再和他說一次,不管他會不會相信她,她都要告訴他,她沒有害死他的弟弟。
一抹黑影探過,她顧不得大喊會扯痛身上的傷,她就是想要他過來──
「仇──」
立在黑暗中的寧仇,停下了腳步。
「仇──你過來,好嗎?」印戀月身子拖行至門檻處,趴在門口,急切的喚他。
寧仇徐徐的回過頭,看到她趴著,一手高抬召喚他,那虛弱的模樣,他看了好心疼──
但她做了令他不可原諒的事……
矛盾糾結之際,他的腳步已緩緩移動,移向她的面前。
「仇,你要相信我,我沒有逼萍兒嫁給陸公子,沒有啊!」
「我只問妳,妳有沒有逼我弟弟服毒自盡?」他的眼中露出寒光,冷聲質問她。
「我說了,這沒有,一定是萍兒……」
「萍兒根本不知道他死了!」他蹲下身,憤恨的質問:「妳究竟有沒有逼懷蒲服毒自盡?」
「姑爺,你別再逼小姐了!」晴兒反駁他的問話:「小姐她才沒有逼萍兒嫁人,當初萍兒拿走了白懷蒲的錢,小姐她還叫我拿錢去破廟給他當盤纏,可是我去的時候,早就沒看見他了。」
寧仇冷冷的睨了晴兒一眼,壓根不信她的話。
「妳現在人在懷蒲的牌位前,妳還不承認!懷蒲他生性膽小、懦弱,他不可能自盡……況且他知道我娘……」
寧仇停頓了一下,仰首看著一整列的牌位。
方纔,他在屋裡安撫他娘時,愈想愈覺得不對勁。
懷蒲自小就膽小、懦弱,他一向最依賴娘也非常的孝順。
他知道娘背負著斷掌的罪名,到處受人指指點點。有一回,鄰人說娘克子,向來膽怯的懷蒲竟不畏的挺身,向鄰人證明他活得好好的,堵住了鄰人的嘴!
懷蒲終日苦讀,也是希望能考取功名,好讓娘能以教養出他們兩個文武狀元的兒子而引以為傲,同時也證明娘不但不會克子,反而還能教導出二個有出息的好兒子!
懷蒲不可能不孝、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娘背負剋夫的罪名之外,又加了一項克子的罪名!
「懷蒲他不會丟下我娘不管的!」寧仇堅定的說道。
印戀月搖搖頭。「我不知道、我真的不知道……」
「如果真是妳做的,我絕不會原諒妳!」他鋒銳冷情的眼神瞅睨著她。
「不,我沒有……」
「我真後悔當初為什麼會心軟──以妳的罪行,就算被馬兒撞死,也死不足惜!」
「馬兒?!」印戀月兩眼呆望著寧仇。
「我剛到這兒的時候,恨不得馬上殺了妳……」他憤恨的從齒縫間迸出話。
印戀月聽了,心口一震,頹喪的癱靠在門邊。
「那天晚上,我看見妳偷偷摸摸的溜出府,我騎著馬從另一頭原本是想撞死妳,要妳償命的──」
印戀月不敢相信的瞪圓了眼睛──
他說的,不就是她要趕去廣福客棧參加棋賽的那一晚。
她是在那一晚,在他強勁有力的臂彎中──愛……愛上他的。
可他卻……卻是想撞死她!
不,她不相信,她不願相信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