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璃嚇壞了,她從沒看過他這種表情,即使當他發現她潛入他房中偷東西,他也沒 這麼凶過。
「可是我……真的不記得你。」她知道他指的是過去那些被抽離的片段,可她就是 沒有記憶。
沒想到這句話卻引來另一波更強烈的怒氣。
「你沒有資格忘了我!」他為她提早好幾年成為時族的族長,提早好幾年背負責任 ,為的就是怕自己會走不開,敗在她純真無邪的笑容下,而她居然忘了他?
「告訴我,你看見什麼?」時違天冷冷地抓起她身上唯一的裝飾、他送給她的簡陋 項鏈,凶狠地低吼。
「我……看見三個英文縮寫。」朱璃費勁地看著搖搖晃晃的鐵片,從中看到她早已 背爛了的英文字母。
「哪三個字?」他的口氣漸趨緩和。
「S.W.T」她委屈地答道,不明白他幹麼這麼凶。
「這沒有讓你你想起什麼嗎?」時違天再放柔口氣,以免又嚇到她。
「我……」她根本聯想不出來。
「這是我的英文縮寫,S是時,W是違,T是天,這樣解釋懂了吧!」見她支支吾吾 ,他乾脆自己說明,省得她的臉色難看。
朱璃是懂了,可她一點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掛著這條項鏈,莫非他們倆真的認識 ?
「娃娃,不要忘了我。」他緊緊握住項鏈,捧著她細緻的容顏。「仔細回想那年夏 天,回想我曾對你說過的話,不要把我排除在你的記憶之外。」
時違天哀愁的言語,有如受傷的磁頭,將過往的記憶隱隱約約、殘殘破破地倒帶, 在朱璃的腦中播映出一出模糊的影片。
無意識地盯著眼前晃動的英文字母,她彷彿看見一個長相精緻、老是垂著淚的大眼 娃娃,緊緊捉住一個少年的手,哭喊著她不要……「不要,我不要下水。」小女孩哭得 抽抽咽咽,那是她。
「我不要學游泳,時大哥,我不要學游泳。」幼時的她拚命搖頭,死拖著少年的手 往相反的方向移動,卻拖不動。
「娃娃乖,你一定學得會,別怕。」少年低下頭安慰小女孩,用和煦如陽光的笑容 叫她不要害怕。
那個少年是時違天。
「可是小璃不想學游泳……」小女孩轉動著一雙靈活大眼,咬著下唇對短暫失神的 時違天抗議。
「如果娃娃聽話學會了游泳,時大哥就買洋娃娃送你。」少年捏捏她掐得出水的臉 頰,順便偷吻了她一下,被偷香的小女孩不懂他為什麼吻她,但她知道她要別的東西。
「我不要洋娃娃。」誰要那麼幼稚的東西。「我要時大哥,如果小璃學會了游泳, 小璃要當時大哥的新娘。」
少年的臉在她提出條件的同時變得愕然,過了好一會兒才笑著說:「好,娃娃如果 真的學會了游泳,時大哥就娶你。」
結果她真的學會了游泳,而且愛上了游泳,整個夏天他們都在游泳池畔度過。
腦中的影像停止在這甜蜜的一格,收起飄浮的眼神回到十多年後的現實,朱璃再次 面對少年的眸子和他俊絕剛毅的臉,和刻入她心中忘也忘不掉的名字。
「時……時大哥?」朱璃的眼中閃爍著淚水和疑問,彷彿無法確定她眼中的成熟男 子和少年是不是同一個人。
時違天點點頭,很高興她終於想起他是誰,可她突然抱住頭部的瘋狂動作又證明了 他高興得太早了。
「我的頭!」終於捕捉到昔日景象的朱璃忍不住腦部突發的痛楚,抱著頭哀嚎。
「我的頭好痛、好痛!」每當她嘗試著接觸更深層的記憶,這要命的疼痛便會向她 襲來,痛得她死去活來。
「你怎麼了,娃娃?」時違天圈住她柔弱的身體,幫忙她鎮定。
朱璃頭痛欲裂地勾住他的脖子,想藉著時違天的力量穩定自己混亂的情緒。可偏在 此時,她的腦中忽然傳來一道強烈的指令,命令她--殺!殺了時違天!
她的眼眸因這道指令而變得空茫,好不容易才想起的記憶在瞬間瓦解,又回到原始 的空白狀態。更糟的是,原本勾著他脖子的手竟不聽話地溜至他的喉頭,攫住他的喉嚨 縮緊用力。
「娃娃!」
她聽到時違天不可思議地吼叫聲,看見自己的雙手緊緊扣住他的頸子,像發了瘋似 地狂捏。而時違天每一次痛苦的低喘,都有如針刺般刺入她不由自主的心。
她好想住手,可是她住不了手,無法憑她自己的意志住手。
「殺……殺了時違天……」
她甚至不知道這聲音是不是自己的。
「殺……我要殺了你……」
朱璃毫無意識的勒緊時違天的頸子,在他深邃痛苦的眸子中看見滿滿的眼淚--她 自己的淚。
她不想傷害他,不想看見他痛苦,可是她卻無法控制自己該死的行為!
「救……救我……」她好怕自己會殺了他。
「我不想……不想……殺你……」接著她便昏倒。
這是她昏厥前唯一留下的話。
???陳設簡單但不失氣質的房間中擺著一張大床,床的正中央躺著一個粉雕玉琢 的絕色佳人,她的呼吸急促,即使在睡夢中都無法安穩。她不安的轉動頭部,恍若正承 受著極大的痛苦,直到一雙冰冷的大手撫上她的額頭,在她耳邊喃喃叫她不要害怕,她 才放下心繼續睡,安靜沉入夢鄉。
時違天縮回手,眉頭深鎖地望著一臉蒼白的朱璃,覺得她好小好小。
「她這個情形有多久了,」始終默默站在一旁的時遙人,這時終於出聲,她從沒看 過她大哥像今天這般溫柔。
「有一段時間。」時違天的視線還是無法調離朱璃,十分鐘前她才又拿著一把小刀 嚷著要殺他,並且在他的手臂上劃了一刀。
「真可憐,她一定很痛苦。」站在同為女性的立場,時遙人對朱璃自是特別同情。
原本的記憶被硬生生剝奪,還得聽令刺殺她眷戀的男人。到底是哪個喪心病狂的人 ,捨得如此對待這麼一個精緻的玻璃娃娃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