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既然你都知道了,為何還堅持留下來?」他實在搞不懂女生的想法,明知流水無情,卻還硬跟著漂。
「『因為……因為我不想回去被冬舞嘲笑。」她光想眼眶就紅了,「因……因為我對他一見鍾情,無法有制的喜歡他。」
「就因為沁濤那張臉?」楊廷悠很難想像竟有人只為了一張臉皮慷慨就義。
「嗯。」夏染紅著臉點頭,她本來就是個愛幻想的女孩。
「他的脾氣很壞。」他索性卯起來細數莫沁濤的不是。
夏染點頭。
「講話又沒口德。」
夏染的頭點得更用力。
「而且還不識字。」
不識字?
楊延悠最後列舉的這項罪狀使夏染迅速抬頭,嘴巴張得老大。
「他不識字?!」夏染不可思議地瞪著他。
「你不知道?」楊廷悠和她一樣驚訝。「不只他不識字,整個軍營裡的人都不識字,當然也包括我在內。」
夏染搖搖頭,實在無法相信那麼俊美的男人竟然是個文盲。
「你識字,對吧!」端看夏染驚訝的表情,楊延悠便能猜測。
「是的,我識字。」在回話的同時,夏染想起昨夜當她不小心提到「不識字」這三個字時他暴殘的神情,當時她以為他在發神經,原來是她不小心傷到他,只是她自個兒不知道罷了。
「果然。」楊廷悠無奈地微笑。「像你們這種能寫又能讀的人,是無法瞭解我們不識字的痛苦的。我和沁濤自幼從軍,雖然咱們唐律規定,未滿二十歲不必番上,可我和沁濤卻是很早就在軍隊裡打混。」
「你們為什麼這麼早就從軍?」夏染無法理解,既然軍隊生活這麼苦,幹麼自虐。
「因為窮呀。」楊廷悠白了她一眼。「我家還好,雖窮,還不至於賣兒子換錢,可沁濤就不一樣了。他自小死爹娘,舅舅又好賄,為了不想一輩子就葬送在他舅舅的手裡,沁濤決定從軍,我家剛好住他隔壁而且一樣窮,所以就一起來啦。」想想也真感慨,同樣出生為人,際遇卻是大不同。
「原來如此。」夏染聽了以後幾乎感傷落淚,沒想到他有如此可憐的身世,難怪他的眼裡寫滿了寂寞。
夏染的眼睛因腦中的幻想而閃爍著母性的光輝,看得楊廷悠暗地裡大喊不妙。
慘了,他幹麼多嘴說這些,他原先的目的只是要勸她回去,怎麼東拉西扯扯出這些內幕來?
「我剛剛跟你說的這些事,千萬別讓沁濤知道。」要是讓他知道,非得受軍法審判不可。
「我懂。」夏染如間諜般地點頭,保證道。
「唉,我真希望沁濤能做開心胸接受你,免得咱們老是被人譏笑為『文盲營』,面子上掛不住。」沁濤雖然屢屢建功,可實際的調兵遣將還是掌握在京城的手裡,而京城裡那些官員們又等著看沁濤的笑話,故意和西州刺史聯手派給他一些不識字的府兵,好拆他的台。
現在可好了,老天幫忙他娶了一個識字的妻子,只要他肯乖乖認栽一切就沒問題。
夏染雖聽不懂楊延悠話中的用意,可她早已經決定做莫沁濤的好幫手,好好闖出一番事業來。
「你放心,我一定盡力幫他。」夏染張著亮如星子的雙眼說道,眼中淨是新生的決心。
他好像又說錯話了?
看著她少女般夢幻的眼神,楊廷悠暗暗哀嚎。
第四章
所謂的少女戰鬥力,大概就是指夏染現下的狀況。
自從兩天前和楊廷悠打市集歸來,夏染便呈現出超強的戰鬥意志,非但不肯聽從楊廷悠的話離去,反而流露出無比的信心,強而有力的表現,使得整個軍營的人不由得對她肅然起敬。
此話怎講呢?話說當日他們才一下馬,弱不禁風的夏染居然不待人服侍,即一馬當先衝到駱駝旁,將她和楊廷悠一道採買的布疋給卸下駝峰,當著所有人的面抱著它們衝進營帳,然後又在大伙驚訝的眼神下,按照衣譜上的裁法,一塊一塊將布料裁下來,沒多久就裁光三十件衣服的份量。
但這還不算什麼,更精彩的還在後頭。裁完了所有衣塊的夏染,拿起針線竟有如神助一般,快得不得了。而她不輸行家的手法,立刻引來所有士兵的叫好聲,每個人都開始對她刮目相看,叫得夏染好不得意。
原來她也有製衣的天分嘛,只是過去沒機會發掘罷了!
被人群包圍的夏染相當得意,也很感動。以前她在羽夢館動不動就挨罵,不是被冬舞罵白癡,就是慘遭秋繪無言的閉門羹,她都快忘了自己原來是有潛力的。
「謝謝你們。」抱著即將成形的胯袍,夏染忍不住流下淚來,看得大伙亂心酸的。
老實說,他們都很感動,因為她真的很努力,而其中最為感動的,不外是前來支援的伙頭軍,因為他們正是這次實驗的對象,就怕她弄不好,大伙沒新衣可穿。
「夏染姑娘大客氣了,咱們往後的衣服可得靠你呢。」一陣安靜之後,大夥兒又爆出此起彼落的讚美聲,霎時夏染的營賬好不熱鬧,笑聲四溢。
在這一片歡笑聲之中,只有兩個人皺眉,一個是楊廷悠,另一個是莫沁濤。楊廷悠皺眉的原因,是害怕夏染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,他擔心莫沁濤不會這麼輕易放過她。而莫沁濤皺眉的理由則是,她不該順利完成所有準備工作,甚至拐走他大半營的人。
像此刻,合該是伙頭軍上市集採買食物的時間,他們卻一個一個的不見人影。
於是,莫沁濤跨大了腳步。直往夏染的營帳走去,像鬼魂一般闖入。
「吵什麼吵?」莫沁濤咬緊了牙,拉下了臉色,一屋子的人頓時鴉雀無聲。
他們萬萬沒想到高高在上的大將軍,竟會親自到夏染的營房來!
「你……你來啦?」第一個有反應的人是夏染,雖然她也和大家一樣感到意外,卻十分高興見到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