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一想到白花花的銀兩,喻希柔只好暫時將自尊拋到腦後,反正低聲下氣又不會少一塊肉。
「呃……」可是這還真難開口。「你能不能……能不能……」在他打趣的目光之下,她深吸了一口氣說:「你能不能陪我去買染料?」
好了,她終於說出口了,現在就等他的反應。不用說他定是會譏諷她一番。
果然他的反應沒有教她失望,如同意料中狠狠的削她。
「你不是說,有沒有我陪都沒什麼差別,怎麼這會兒又回過頭來找我幫忙了?」他的語氣滿是嘲諷。
「呃……」她不知該如何反駁他,因為這是事實。
「是不是發現店老闆突然獅子大開口,非把你咬出血來才甘心,所以你才回頭來找我,因為你不甘損失?」
這人真是個討厭鬼,非得把話挑得這麼明不可嗎?
「你——」喻希柔,忍一時可以永保平安,不要太過衝動。她拚命在心裡告誡自己。「你說對了。」
「我就說嘛,」掄語劍故意笑得很得意,彷彿她的困窘不於他的事一樣。「這年頭的商人最貪利,也最懂得利用人的弱點。」
你還不是一樣!她差點氣得跺腳。千不該萬不該,她不該忘了他也是名商人,而且還是個極度狡猾的商人,這回她算是認栽了。
「你能不能陪我去?」她硬著頭皮再次請求。先前她花了不少時間在她爹的後事上,現在離交出繡品給皇室的時間已經愈來愈近,近到令她心焦,她不能再有任何的拖延。
「可以。」掄語劍二話不說的答應。其實他並不是故意要刁難她,他只是想讓她明瞭,這世上有很多事都出於無奈,並不是想怎樣就能怎樣,尤其對女性來說更是如此。
她需要人保護,或許她自己並不知道,但時間和現實環境將教會她這一點,他並不急著催促她。
對付一個自以為成熟的小女孩需要的只是耐心,而他別的沒有,就是有耐心。
從他決定要履行婚約的那一刻起,他就有相當的心理認知,可能必須背負這個一生都甩不掉的包袱。只不過他沒想到這個包袱跟他一樣,對於這樁婚事心不甘情不願的,甚至想利用他做擋箭牌。
「真的?」喻希柔不敢相信她的耳朵,他竟這麼輕易的答應,沒有冷言冷語一番?
「別把男人全想成強盜、土匪。」雖然到目前為止她所遇見的男人都很像。「我向你保證我並不像你想像中嗜血。」
他這句又似嘲諷又似勸告的宣言成功地讓她的臉頰爬滿了紅暈。
她真的表現得這麼明顯嗎?沒辦法,多年來的獨立讓她的腦海中只存在一個意念——防範!
她必須不斷的和一些覬覦她美貌、家產的男人打交道,對他們而言,她的刺繡天賦讓她就像是搖錢樹,她不想淪入被人控制的命運,因此只有選擇防範。
但或許她錯了呢?或許眼前的男人真的不一樣?
「走吧。」掄語劍輕聲說道。能夠讓她開始思考已經夠了,不能逼得太緊。
他起身踱至大廳門口停下,用混和著溫柔與瞭解的眼神凝望著她,緩緩的伸出右手。
這是某種宣示嗎?喻希柔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將手放進他的大手中,在那看似握有全天下的巨掌裡,彷彿包含了無限的力量,那帶給她一股奇異的安全感。
掄語劍不發一言,只是看著她。他知道她的內心正在掙扎,不知道該不該將自己的未來交由他掌握;她會嗎?
她遲疑了一下,看在他眼裡彷彿有千年之久。直到她的小手落入他的掌中,他才發現原來自己是那麼渴望握住她,讓她的小手從此不再孤單。
「我們所掌握住的是彼此,你掌握了我,我也掌握了你。」他溫熱的掌心傳達出同樣溫熱的訊息,「這並不是一場競賽,而是相互依賴。你能瞭解嗎?希柔。」
依賴……聽起來多麼溫暖的字眼啊。過去她一直扮演著被依賴的角色,而今她卻必須從新認識這個字,放任自己去依賴眼前這個男人。
她真的做得到嗎?
「未來的路還很漫長,我們要學習的地方也還很多;學習如何相處,學習如何尊重彼此。但最重要的是,你必須讓自己去體會這些過程,不要再封鎖你的心,希柔。把自己的感覺釋放出來,把原來的你自心牆裡解救出來,我想看見真實的你。」那必定是教人心醉神迷的時刻。
聽著他溫柔的話語看著他誠摯的表情,喻希柔幾乎要因心中的感動而落淚了。
只是封鎖了不久的心扉一時間難以打開,她不知道該不該將鑰匙交給他。封藏的感情一經開啟,她怕連自己也阻止不了它的狂沙。
「別著急。」看見她的不安,他也跟著心疼。「讓一切自然發生,你將會慢慢發掘,不要勉強自己。」
「若是我不能呢?」她沒把握自己做得到。「若是我在努力了之後發現,我還是無法接受你,無法接受這樁婚約,到時候又該怎麼辦?」
雖然掄語劍有這份自信能得到她的心,雖然她所提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,但他還是作出決定。
「那麼,我就同意解除婚的,還你自由。」
她是在作夢嗎?只是為何這夢境沒有她想像中甜美,反倒是充滿苦澀?
「試試看吧。」連自己都覺得意外,喻希柔發覺她是真心想試試看信賴人的感覺。
托染料店老闆之福,原本還處於戰爭狀態的兩人竟莫名其妙的和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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過去喻希柔和她爹一起上市集時,總是自顧自地閃躲人群,因為她爹的眼睛從沒一刻放在她身上,老是像採花賊般的東瞄西瞟。要不因為礙於現實,她才懶得同她爹一道出門,簡直丟臉透了。就因為有這種老爹,她只好學習獨立。放眼全天下,還真找不出幾個像她爹那種男人,成天只會伸手要錢,其餘一概不管,甚至連他的獨生女也被他拿來當作生財器具,一個勁的幫她找生意,讓她一天到晚忙個不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