見燈號變了,她再度踩下油門。「或許是我太多嘴,不過我是真心希望你能找回自己。」
小路聽了,難過得幾乎要掉下淚來。
她明白穆姊並沒有說錯。為了贏得和泓理的拔河比賽,她強迫自己做了許多改變。
如果這些改變能使她快樂,那她大可以對穆姊這番話嗤之以鼻。可是——
她的確不快樂。為了泓理,她不停的說服自己,她很快樂,只要能看見他讚賞的目光,一切的辛苦,一切的改變都值得。
在穆姊敏銳的目光下,她自覺無所遁形,卻也出奇的輕鬆。
一條白朗手帕遞送至她眼前,小路這才發現自己居然哭了。
「能好好哭一場的感覺真好,不是嗎?」穆笛迎溫柔地開口。小路第一次聽見穆笛迎用這麼輕柔的話調說話,不禁驚愕的抬起頭。更令她驚奇的是,穆笛迎一向冰冷的臉孔此刻竟浮現出一抹前所未見的溫柔。
「我明白愛情使人脆弱,能輕易教人改變,但你有沒有考慮過,該是真正改變的時候?
過去你的生活裡只有泓理,只為了愛他而活;但現在不同了,你有爸媽,還有一個哥哥。」
雖然那人超級討厭。「你可以體驗不同的生活環境,重新整理你對泓理的感覺。」這也是泓理最害怕的。
他老是說要讓小路選擇她自己想要的生活,其實是在用一種無形的網套住她。因為他知道小路對他的愛,必會使她選擇乖乖地待在網中。
但小路的堅決和突然出現的父母打亂了這一切,這使得他異常驚慌,所以才會動用一切可動用的資源企圖留住小路——包括性。
她不能責怪泓理卑鄙,畢竟陷人愛河的男男女女,沒有一個光明正大的。但身為小路的朋友兼姊姊,她實在沒有理由不在適當的時候伸出援手。
不將一切釐清,小路和泓理永遠只看得見遠方的自己,也將永遠到達不了終點。
現在尚有繩索可拔,但有朝一日,當他們兩個人都累了也倦了的時候,那條曾經緊繫住兩人的拔河線是否也會跟著消失不見?
說她冷血也好,要她扮演壞人也行,她就是不能看著那條繩索平空消失,畢竟泓理和小路都努力了那麼久,放棄它太可惜了。
「我……」小路的腦中一片渾沌。一方面是因為她知道穆姊說得有理,另一方面則是害怕去想這個可能性。
離開泓理?她沒想過。從她被他當著胖女人的面前抱起的那一刻開始,她就認定泓理是她這一生的唯一歸宿。
會不會這就是所謂的「鴨子情結」——認定第一眼所看見的男人呢?
不……絕不是!她摀住耳朵猛搖頭,一顆心被撕扯得四分五裂,霎時失去了方向。
她不可能這麼膚淺的,她對泓理的愛不可能這麼膚淺!可是……那個盤繞在心中的疑問究竟是什麼?那扶對親人的思慕又從何而來?她不是只要有泓理就夠了嗎?
「冷靜下來,小路。」穆笛迎看穿了她的心思。「穆姊只是給你」個建議,至於該不該這麼做,能不能這麼做,都得視情況而定。你毋需太急,等你見到羅氏夫婦再作決定。也許你會認為他們只是陌生人,不會有任何感覺。」話雖這麼說,她卻十分懷疑小路能抵擋得住他們的親情攻勢。到底血濃於水,何況羅氏夫婦又是那麼好的人。
「也許。」小路淡淡的回答,維於恢復冷靜。她現在這個模樣一定很醜,又是黑眼圈又是滿臉淚痕。但她不在乎,穆姊方纔的一席話迫使她重新檢現自己的內心。即使她有一千萬個不願意,她也必須承認,穆姊是對的,她的確不快樂。
但……天殺的!她除了愛泓理之外,還有別的選擇嗎?
「別把一切想得太複雜,也許到頭來你會發現一切掙扎只是多餘。有時人必須順著感覺走,它並不一定會帶領你到達正確方向,但至少會使你過得比較輕鬆。」
小路聽了更是驚愕,一向冷靜、將一切格式化的穆姊竟會勸她跟著感覺走?太不可思議了。
「謝謝你,穆姊……」小路喃喃道謝,繼而想到另一個問題。「那麼,你也會順著感覺走嗎?」穆姊怎麼看都不像是那種人啊。
穆苗迎這時方向盤一轉,來個緊急大轉彎,將車子駛人一個地下停車場。
「到了。」她微笑,不給小路答覆。
下了車,小路的心立刻狂跳起來。她就要見到她的家人,她的親生父母——
她深吸一口氣,試圖調整已然紊亂的呼吸。
別緊張,不過就是見個陌生人嘛,用不著如此不安。
但愈是告訴自己不必慌張,心中那股壓力愈是擴大。她直覺的想轉身離去,卻教識破*切的穆笛迎捉個正著,強迫她走向電梯。
「別做膽小鬼,小路。你不時出這一步,永遠無法知道自己喪失的是什麼。」
穆笛迎如悠揚樂音般的嗓音緩緩地飄過耳際,帶給小路向前邁進的勇氣。
在看見羅氏夫婦的那一瞬間,她感謝穆留迎加注給她的勇氣。
「雅詩!」
和她面貌酷似的中年婦人迎面走來,倏地擁她人懷。雖然比她整整矮了半個頭,但那由頭間傳來的陣陣溫暖,卻一點一滴燒熱了她的心。
這是媽媽的味道,媽媽的擁抱。
小路靜靜的享受睽違了十八年的擁抱,讓彼此的思念交會於靜謐的空氣中。
「乖孩子,讓媽好好看看你。」林紫苑十分激動的上下打量著小路,由她玫瑰色的粉頰到纖細苗條的身材無一放過,隨即又激動的掉下眼淚。
「你就像是我年輕的時候。」她再度擁住她,小路也反射性的回抱住她,教林紫苑雀躍不已。
「我們終於找回你了!真不敢相信!」這夢年年作,相對也年年落空。如今幸得老天垂憐,怎能不教她高興呢。
「別太興奮,小心你的心臟。」羅嘉文連忙提醒老婆。
小路猛然抬頭望向發出聲音的男子。這男人約莫五十來歲,難道是她的父親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