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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38 頁

 

  她不知道他究竟發生了什麼事,但她知道她不能那麼自私丟下他,任何一個傻子都可以看得出此刻他生命垂危,她必須設法救他。

  她用顫抖的手指掀開他的面罩,呈現在她眼前的是一張熟悉的面孔——展裴衡。

  真的是他!她曾向上天祈禱千萬次,不願自己剪不斷、理還亂的思緒陷入更為混亂的感情之中,沒想到上天仍不願停止對她的玩笑,他和龍蟠終究是同一個人,或許還和伊籐伸繁有關。

  詠賢急忙回過神,明白現在不是思考的時候。她若不想個辦法幫他止血,很快他就會因失血過多而死,屆時即使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他。但是眼前卻有個更大的難題,這裡不是二十世紀,也沒有急救藥品,她該如何救他?

  「走……走……」躺在血泊之中的展裴衡無力地動手指,氣若游絲的單音聽在詠賢焦急的耳中彷彿是喪鐘。

  「我不走,你也不准走。」她霸道地決定,發誓非將他從死神手中搶回來不可。

  已經陷入半昏迷狀態的展裴衡痛苦的呻吟著,他想高聲喝令她別老是和他唱反調,趁她還能走的時候趕快離開,然而他的喉嚨乾渴得恍如旱地,陷入恍惚之中。

  「不准睡,聽見沒有?」在意識即將和肉身剝離的一瞬間,他似乎聽見詠賢熟悉的咆哮聲,霸道的要他睜開眼睛。

  這磨人的女妖,他都快死了還不肯饒過他。

  他奮力把眼睛撐開條縫,藉由昏黃的燭光,他看見詠賢那雙哭紅的眼睛和憂慮卻充滿決心的俏臉。

  她居然哭了?她不是一向最勇敢、最有活力,總是用大無畏的態度迎接任何衝擊嗎?

  「不……要……哭……」他有氣無力的吐出這三個字。他寧願聽她咆哮,看她跳腳,也不願看見她憂傷的面容。

  「要你管!」她邊哭邊吼,但如雨滴般掉下的淚珠和過度的抽搐看起來一點說服力也沒有。「你要是敢死,我一定會在你的墳上灌水泥,教你永世不得超生。」她仍不忘威脅。

  水泥?這又是啥玩意?唉,為何她老愛說那些他聽不懂的話?

  不行了……他的意識又開始模糊,感覺也跟著遲緩,軀體內部的靈魂一直嚷著要脫離。他好累,好想休息,就讓自己的生命隨著血液流失吧,他已無力抵抗了。他沉重的眼皮再次合上。詠賢開始感到驚慌,她小心翼翼的脫下他的外衣察看他的傷勢,一道長達二十公分的傷口乍現。

 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,告訴自己千萬要鎮定,然後仔細觀察那道傷。她起身找了塊乾淨的布拭乾表面上的血漬。在擦拭時展裴衡的身體抽動了一下,她連忙放慢速度,發現自己生平第一次如此溫柔。

  「忍耐點。」她用更溫柔的語調說話。

  展裴衡幾乎因這難得的歌聲軟調而撐開眼睛,但是他做不到,他敢打賭他一定是流了滿缸的血,否則不會這麼虛弱。

  這樣下去不行!

  詠賢環視四周,絞盡腦汁努力回想在學校時所接受過的護理訓練。她雖對醫護沒多大興趣,但自忖自己並非鐵人也不是花木蘭,所以多多少少聽進了一些。

  幸好他身上的傷只是看起來可怕,實際上傷得並不深,只要稍加縫合便能夠止血。問題是,這裡沒有急救箱,就算有,也不見得能找得到縫合用的肉線。

  沒辦法了,她咬牙決定。雖然她的家政老是在及格邊緣徘徊,但有總比沒有好。她相信他一定不會反對,畢竟身上多了條蜈蚣看起來頂多不雅,不讓它爬行卻有喪命之虞。

  她翻箱倒櫃,找出平時最痛恨的針線,用燭火消毒了一下,再將放置在角落的上好白干拿起,帶著一臉的決心走到展裴衡身邊蹲下。

  「把這碗酒喝了。」她撐住他的後腦勺硬要他灌下酒精濃度高達百分之六十的烈酒,據說此酒乃貢品,只有皇帝老爺才喝得到。

  展裴衡迷迷糊糊的將酒喝下,差點教高濃度的酒精嗆傷,他的喉嚨幾乎快燒起來。

  「咳……咳……」他困難的咳嗽,不明白老天為何故意派這個沒良心的小魔女來整他,為何不能乾脆給他一刀?接著她拿出比刀子還可怕的針線,在昏黃的燭光下閃爍著駭人的光芒。展裴衡雖然快痛昏過去,但他還是看見了。

  「這……該不會是給我……給我用的吧?」他上氣不接下氣的詢問,無法置信的看著那一根針,細細的小孔裡正拖著一條長長的紅線,看來極為詭異。

  詠賢點點頭,二話不說拿起一塊碎布往他嘴裡塞,他還來不及抗議,一陣灼熱難耐,宛如烈焰的燒灼感隨即自腹胸間傳來。他彷彿被雷打到般彈起,詠賢差點抓不住他。

  這女人居然往他的傷口潑酒,這算是哪門子治療法?

  詠賢無暇理會他的無聲抗議。事實上她也是第一次嘗試,手能不發抖就很了不起了。她拿起針紮下她家政課以外的第一針,小心的將線拉起。記憶中,她縫的抹布從未過關過,老師對她硬是能將直線扭曲成幾何圖形的能力也曾給予高度肯定,唯獨死也不肯放水,迫使她成為古往今來第一個家政科被當的名人,從此名留青史。

  此情此景讓她回想起過去那段悲傷歲月。此刻她唯一的心願便是迅速完成手邊的工作。展裴衡額頭上的汗珠正一顆顆往下掉,顯示出他正極力忍住痛楚。

  她的情形也好不到哪裡去,天知道她已經很努力想把傷口縫漂亮一點,但她的手藝實在是……算了吧,能止得了血才是最重要的,她安慰自己。

  當她汗流浹背完成縫合的工作時已是深夜,展裴衡也因疼痛而昏厥,她呢,則快累癱了。

  詠賢拿塊乾淨的布拭淨他的面容。蒼白著臉的他看起來既陌生也熟悉。這是一個她從未見過的展裴衡,不再有教人迷惘的偽裝,有的只是最真實的脆弱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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