章畫吟胸腔一緊,連氣都喘不過來了……他又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實--戴嚴人的娘親正是四川唐門姥姥的七女兒,名叫唐巧巧……
他的臉色瞬間變紫了--
嚴人像是看出了他因何恐懼,冷冷地道:「我沒有那麼好的興致對你下毒,雖然你看了我就跑,還踢壞了店小二原本要抱給我的兩罈女兒紅。」
章畫吟知道今天自己是逃不了了,他打著顫,突然「哇」地一聲大哭起來,跪倒在地上瑟瑟發抖。
「戴大俠,求求你饒了我一條狗命吧!我……我不是存心的……華二小姐撞見我偷夜明珠,威脅要告訴她爹……我實是一時情急……我不是有意要殺她的啊……」
嚴人眸底閃過一絲冷漠的笑意,「早知如此,何必當初。」
寶物哪及人命寶貴?
原諒不得。
「戴大俠……求求你放我一馬,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敢了……」
他微微挑眉,「二選一,要親自去士驊山莊還是要我『助你一臂之力』,」
「我……我去……」章畫吟面色若灰。
就在他頹喪顫抖著腳步跟隨嚴人走時,他忍不住問出了橫亙在喉頭良久的疑問--
「為什麼是你來抓我?!」
嚴人神色儼然,冷冷地道:「算我倒霉,我也是去送賀禮的。」
「老天……」章畫吟差點重重呻吟出來,他才是倒霉透頂了,什麼人不遇,偏偏遇見這天字第一號煞神。
……他死定了。
「我不是存心殺她的……我真的不是……」章畫吟還想辯解。
「你到士驊山莊後,再自己向華莊主和華二小姐告罪吧。」他只是負責幫忙逮人,逮著了就沒他的事了。
打從出了披星戴月樓,他的酒就沒喝過癮。
「什ど……什麼?華慈沒死?」章畫吟瞪著他。
嚴人瞥了他一眼,「我幾時跟你說過她死掉來著?」
「可是……可是我刺中了她的心窩……」章畫吟快要瘋掉了。
「她的心窩不長左邊。」他簡單俐落地道。
「可惡……」章畫吟欲哭無淚,還不敢罵太大聲。
嚴人這才滿意地繼續邁步。
他不費吹灰之力就把脫逃兩天半的傷人盜匪帶回士驊山莊交給莊主。原本父親中意華二小姐做兒媳婦,趁華莊主六十大壽的名義,特意要「逼」他到士驊山莊來拜壽,並順便和二小姐培養感情,只是他前腳才踏進士曄山莊,就聽到了華二小姐被刺重傷昏迷,雙喜夜明珠被盜的慘事。
他簡單問過既憤怒又哭到昏昏沉沉的莊內眾人,知道最有嫌疑的是匆匆離莊的幾名賓客,其中尤以追求華二小姐最勤的銀蝴蝶最為可疑。
銀蝴蝶在江湖上也算是個風流人物,只不過常常一擲千金在眠花宿柳上,種種蛛絲馬跡研判之後,嚴人斷然選擇追緝他這名嫌疑犯。
現在事情真相大白水落石出,對於那個他從頭到尾都沒有興趣,現在傷勢穩定陷入昏睡狀態的華二小姐,他除了同情之外,還是沒有一點點額外的感覺。
交代完畢,嚴人豪邁不羈地走向莊門--
「公子請留步!」
他深邃的黑瞳凝視著不知打哪兒冒出來,突然揪住他衣袖的老人。
華莊主老淚縱橫,感動到無以復加,「多謝你拔刀相助,幫華家逮著了這名大惡賊,老夫貴不知該如何答謝你才好,如果公子不嫌棄的話……」
嚴人忍不住低咒了一聲。
「華莊主,這一點都不算什麼,你就別放在心上了。」
「可是戴公子……你幫小女報此大仇,你是我們士驊山莊的大恩人……」銀髮蒼蒼的華莊主緊緊攢住他的袖子,「假如你不嫌棄的話……」
他溫和地握了握老人的手掌,低沉堅決道:「不用多禮,這真的只是舉手之勞,我什麼都不缺。對了,華莊主,我還有要事待辦,就不留下來為你慶賀六十大壽了。」
「呃?老夫的意思是假如你不嫌棄的話……」華莊主依然緊握著他的手不放。
嚴人蓄意忽略他的暗示,急促斷然地笑道:「晚輩在此恭祝華莊主福如東海萬事喜,壽如南山百運通,告辭。」
趁華莊主發愣之際,別了士驊山莊,嚴人稍嫌急迫地走向京城方向。
開玩笑,不過就是捉了一名傷人盜寶的賊罷了,如果這樣就要他拿保持多年的自由之身來換,他寧可掉頭去放了銀蝴蝶,然後下毒把他毒到沒有武功、不能人道,這樣也算對得起華家了。
他今年不過二十六,殺了他都不願在自己褲腰上栓個哭哭啼啼的娘兒們。
女人……真是麻煩物,瞧他爹打從娶了娘之後,沒有一日不是看老婆臉色過日子。
他是瘋了才有可能拿自己的男性尊嚴開玩笑。
平時在四川背了一大堆沉甸甸,麻煩又無聊透頂的差事,這次正好,他已經好幾年沒有嘗過何謂假期的滋味了。
他會先在京城裡打出青焰彈,此焰火騰空十丈,燃半日而不止歇,是他和另外兩名生死至交的聯絡方式。
青焰彈一出,就是他們「戴冶郎」齊會京師的時候了。
就在這時,背後倏然一道輕巧的身影襲來,帶著絲帶破空聲--
他連頭也懶得回,背後的力也懶得拔,只是簡簡單單伸手一夾,立刻穩穩地夾住了一條可柔可剛的絲帶。
絲帶的勁氣瞬間消失,垂落在他掌心。
「你竟然連聲招呼都沒打就走了!」一聲嬌斥在他身後響起。
他這才轉過身來,盯著一身鵝黃鮮亮的嬌嗔美女。
眉目如畫嬌蠻美麗,還拚命想扯回絲帶。
「干卿底事?」他大手一鬆,男兒不與女子計較。
從來沒有人敢這樣跟她說話!華三小姐氣得柳眉倒豎,「你這個自以為是的傢伙,你以為我們華家都得看你臉色是不是?」
「言重了。」他忍不住摸了摸臉龐,這張臉著實很嚇人嗎?
「你--」她狠狠一跺腳,「你到底有沒有聽懂我在說什麼?」
他盯著她半晌,歎了口氣,「老實說……沒有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