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如果你不把我當作食物的話你沒有其他食物就會餓死;所以,如果你不要餓死,就只好把我當作食物。」通微把話說完,加了一句,「我說得對不對?」
千夕想了很久,才悶悶地小聲地道:「我不想吸你的血。」
通微刮了一下她的鼻子,笑道:「是我的血重要還是我重要?」
千夕沉默了一陣子,才輕輕地道:「你重要。」
通微哈哈一笑,抱住她輕吻了一下她的臉頰:「所以不要擔心,我不會消失,應該被害怕消失的是你啊。」他很豁達地側了一下頭,露出頸項上的那個傷痕,帶著笑,「來吧!」
他就像在召喚回家的小羊群,一點也不像是在召喚一個妖孽去吸他的血。
為了我,你已經傷過太多太多次,痛苦過太久,守候過太久的寂寞,甚至,落下了你一點也不適合的,太多太多的眼淚,現在,你又這樣笑著邀請我,在你身上添一個,永遠也不會癒合的傷口。
那傷口,是流血的傷口,是會疼痛的傷口,你怎麼能,笑得如此豁達,如此快樂?
千夕怔怔地對著通微看了一會兒,閉上眼睛,被動地任由通微把她像孩子一樣抱起,扶著她的後頸,把她的嘴唇輕輕地貼在了自己的血脈上。
唇齒咬破血脈的時候,清晰地聞到了婆羅門花的氣息,小時候,恨過這股幽香,但是如今,卻只覺得溫柔,溫柔得令人心碎,令人幸福得想哭……血液,香甜的血液,她一邊品嚐著通微血的味道,一邊輕輕地,算是在他的頸項上,落下不斷不斷的吻……
通微輕輕抱著這一個溫暖柔軟的身體,不同於非夕空洞而無重量的魂體,只能憑借感覺捕捉存在,而千夕她……終於是有溫度的……有重量的……實在的……活著的。
這真是太好了,太好了。不是嗎?
第8章
花妖
西風館莫名地被天雷劈毀燒盡,祀風師通微不知所蹤,宮廷震怒,下令追查,而受令追查的自然就是聿修。
青眉鎮。
小園。
受令來「追查」的御史中丞聿修正和「要犯」通微坐在一起喝茶。
「後來呢?」通微安穩地給通微沏茶,茶煙裊裊,迷迷濛濛,飄散開去,露出了聿修穩定而喜怒不形於色的眼睛。
「後來,祀風師既然是妖孽所化,為天雷所滅,自然並非我這凡人可以擒拿歸案的。」聿修的眼睛眨也不眨一下,穩如泰山地道。
通微低笑:「人家說,中丞大人最不善作偽,看來,有時候人也會看走眼的。」
聿修修長的手指舉起茶盞,淺呷了一口:「要偽做哭哭啼啼的女兒之狀,我自然不擅,但要做這等事,也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。」他慢慢地道,「朝中,這種事多了,我也並非個中好手。」
「我不會感激的。」通微舉起聞香杯,輕嗅著茶香。
「我也不必你感激,」聿修淡淡地道:「我本就未必擒得住你。」
「我不是聿修大人的對手。」通微揚眉,聿修的武功朝中第一,說真要動手,恐怕沒有人是他的對手,通微自然也不例外。
「有些事情,單憑武功是無法解決的。」聿修難得的露出一絲似笑非笑的譏諷之意:「我可不想和你動手,我怕從哪裡冒出櫻花、梅花,或者桃花、李花,我對花敏感。」他說完,照舊舉杯淺呷了一口,不疾不徐。
通微啞然失笑:「你是看得起她了。你若真要為難她,她這樣一個傻孩子,如何是中丞大人的對手?聿修,你什麼時候學得和聖香一樣喜歡找借口了?」他轉動著手裡的細瓷茶盞,仔細地瞧著,「你不必多說,我明白的。」
聿修臉上依然沒什麼表情:「你明白什麼?」
通微微笑著伸出手,看著聿修,在等著什麼。
聿修也看了他許久,才慢慢也伸出了手,有點冷然,也有點挑釁。
「啪」的一聲,通微與他一記擊掌,哈哈一笑,「兄弟!」
聿修挑眉看著他,從桌子上拿起茶盞,淺呷了第三口,才慢吞吞地道:「兄弟。」
之後,相視而笑。
茶煙裊裊。
沸水在一邊開了。
「喝茶!」一個在火爐底下扇風扇了很久的女孩好不容易功成身退,滿頭是灰地從燒煮茶水的火爐邊站起來,雙手捧著剛剛沸開的水壺,小心翼翼地遞給聿修,卻不遞給通微。
聿修微微一怔,立刻醒悟,她怕燙到了通微,所以把剛沸開的水遞給自己這個武功比通微好的人。這丫頭!看了灰頭土臉的千夕一眼,他看見她雪白的髮帶上滿是黑灰,一張臉花花綠綠,卻是滿臉喜悅的笑。
「這水根本不用你燒,你是存心要把自己烤成櫻花幹嗎?」通微把她拉到自己身邊來埋怨,替她整理亂七八糟的頭髮和髮帶,「小心連自己都燒起來了。」她既然是花妖,就應該怕火。
千夕靦腆地搖頭,她在生人面前總有點靦腆,對著聿修抱歉地笑了一下。
當真是個可愛的女娃。聿修表示無妨地把水壺遞給了通微,微微一笑,「這水不燙的。」以通微的武功,怎麼會受不起這區區一點熱水?這女孩,傻得可愛,也小心得可愛。
心事被當場拆穿,千夕羞得想找一個地洞鑽進去,通微一手接過水壺,一手把她抱到身邊來,「這傻丫頭總是做傻事。」他一邊沏茶,一邊若無其事淡淡地道,「昨天聽說你會來,她還半夜想要在院子裡做陷阱呢。」
「通微!」千夕的臉上轟地一下像開了染鋪,她最怕人家說她不懂事,通微卻漫不經心地把她的糗事全部說了出來。
聿修淡淡地喝茶,淡淡地道:「是嗎?」
通微低笑,「挖了半夜,只打了個一隻腳都踩不下去的小洞,呵呵。」他輕輕地撥過千夕的頭髮,拿掉了一片夾在裡面的茶葉,「手握著殺人的能力而不會用,天下恐怕沒有一個妖精比你更傻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