首頁 > 鈞天舞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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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6 頁

 

  則寧見她醒了,笑了笑,輕輕摸了摸她的頭髮,他依舊是不說話的,但那神色很好,寧定,而安詳,似乎並不覺得這樣生活很苦。

  他——還齡咬著唇,他可不可以不要這樣溫柔,不要這樣好?她的心會不自覺漸漸、漸漸地溫暖起來,漸漸漸漸地,她會錯覺他愛她。

  她的眼睛沒來由地濕了,有水珠莫名其妙地滾出了眼眶,她沒有動,咬著牙,就縮在他的衣服裡面,不出來。

  「不要哭。」則寧的聲音仍是不合音準的,他輕輕地撫摸她的頭髮,「愛哭的姑娘。」

  她才不是,是你老是喜歡弄得人家哭,哪一次哭,不是為了你?還齡的眼淚掉得更多,她從來都不喜歡哭,從來都不喜歡恨人,從來都不喜歡吃蛋,但是為了他,她已經全部破戒,則寧,你知不知道,我好恨你,我好恨你是因為我狠不下心真正恨你,你究竟是鬼,還是人?為什麼我始終都有錯覺,錯覺你在愛我;而又始終是那樣,是你不斷不斷地傷害我。

  「起來了,吃飯了。」則寧拍了拍她的身體,「不吃一點東西你好不起來,不要孩子氣,起來了。」他的口氣像寵溺著什麼,聽著,就很容易開心起來。

  還齡坐起來,則寧把一個東西放在她的手裡,是他衣袖的一角,他撕了下來,作為淨臉的東西,沾濕了水。

  水源——據說離這裡很遠。

  還齡無言,擦乾淨了臉,則寧微微一笑,突然把她整個抱了起來,包著那一件外衣一起抱了起來,往外就走。

  她嚇了一跳,則寧的右手是沒有什麼力道的,她不得不緊緊抱住他的背,才不會跌了下去。他想幹什麼?她發出了抗議的聲音,但是則寧依舊抱著她往外走。

  他出了那個山洞,外面是一望無際的大草原,陽光朦朧著一片的微黃,青草的氣息撲面而來,清新,而明亮。

  他想帶她去哪裡?還齡的臉頰染上了紅暈,這是她生長的地方,他帶她出來看什麼?這裡的山山水水她難道還看得不夠?她早就知道那很美,很美很美。

  則寧把她放在一個地方,她的手臂環繞著他的身體,被放下來的時候四目相對,她已經不敢對視他的眼睛,不知道他想幹什麼?

  「嘩啦」一聲,是水響,她驚醒過來,才知道他把她抱到了水源旁邊,轉過頭去,只見一片清潭,水色盈盈,幾隻水鳥在水上來來回回,想必是找不到自己的蛋,非常疑惑。

  「真是對不起了。」如果她沒有聽錯、沒有看錯,她竟然看見則寧眼睛凝視著那幾隻水鳥,極輕極輕地道。

  還齡隨他的目光去看那幾隻水鳥,真的是對不起——

  則寧的聲音傳了過來:「喝水。」他倒是從來不說廢話,明知道自己說得不對,當然是能少說就盡量少說。

  原來他帶她到這裡來是為了喝水——還齡不知道是哭是笑,這麼遠的路,這麼浩大的工程,就是為了喝水?看著則寧無比認真的眼睛,她忍不住又笑了出來,拔起身邊的一把青草,揉成一團,放進水裡,再拿出來的時候,那一團草裡面吸了水,雖然滴滴嗒嗒,但是如果青草足夠多、足夠綿密的話,就可以用這個辦法把水從這個地方,帶到另一個地方。她從小和玩伴們玩慣了,但是則寧一輩子穿衣吃飯從來沒有自己動過手,當然想不出來。

  她這樣一笑,則寧也隨她笑了起來,學著還齡拔了一把青草,揉成一團,放進水裡,再提出來,看著它吸了很多水,他很認真的樣子,實在讓還齡看了很想笑。

  那一天,就這樣,她教他如何在草原上尋找好吃的草莖,如何挑選可口的蘑菇,如何尋找帶鹽的山石,如何起火燒烤,如何捉魚打鳥——當然,他也只是學,並不真打。

  很快樂,她努力地忘記過去很多很多的事情,她不知道則寧為什麼在這裡「與大軍脫離」,卻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,也沒有要找回大軍的意思,他就是那樣淡淡地對她好,她也就慢慢地接受他,試圖讓自己相信,一切的不愉快從來沒有發生過。

  一天,兩天,日子過得很快。

  開心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,一轉眼,就是秋天。

  ——***——

  他們當然不知道,宋遼之戰,趙炅果然在岐溝關糧道被斷,大軍被迫潰散,由於主帥搬軍,楊業楊將軍在陳家谷口兵敗被俘,絕食而死,趙炅中箭乘驢車逃走,大宋顏面全失。

  雖然還齡並沒有成功刺殺趙炅,但是,則寧隨她出走,這對宋軍的打擊不小,趙炅尤其不悅,他對則寧寄望甚高,結果則寧不告而別,他如何不怒?如果則寧沒有不顧而去,以則寧的才智武功,既使宋軍逃不了必敗的命運,卻也不會弄到皇帝乘驢車逃走的窘境。

  但是他沒有下旨要追殺則寧和還齡,他不是昏君,當然知道,假如他下旨殺則寧,他就永遠失去了這一個眼光獨到、能見人所不能見的良臣,則寧也許沒有容隱那樣的雄才大略,但是,他比容隱細心認真、淡然得多,很多事情容隱太過計較成敗得失所以看不透,而則寧不同,他看得透徹,也看得全面。

  容隱太偏激了。趙炅作為旁觀之人,自然比誰都清楚。

  他只是下旨,要找到則寧,只要找到人,生要見人死要見屍,都重重有賞!

  ——***——

  則寧和還齡相處得很好,因為則寧淡淡的關切,還齡刻意地迴避從前的是是非非,所以從表面上,他們都很和諧,至少,還齡不會再害怕,也不會再敵視仇恨則寧,但是她很清楚,則寧也很清楚,在她心裡,終究還是存著距離,對於曾經的傷害,她只是刻意迴避,而並不是忘記。

  她沒有傷人之心,但是,那一種敏感的防備卻始終不曾收起,她像一隻被人重創的鳥,即使人對她再好,她也還是會汗毛直豎的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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