微風停止了,鳥兒安靜了,池水毫無波瀾漣漪,雅夫閉上了眼睛,然後再次睜開眼,發現眼前仍然沒有變,他的娘子正含笑望著他。
感動之餘,他的眼中浮上歉意,因為他無法對她說;我也愛你。
她伸手點了點他的唇,「你用不著開口說,我知道你要說什麼。」
他心忖,多麼善解人意的她!多麼幸運幸福的他!雖然他無法回應,兩人輕輕擁吻,所有愛意不需開口也能傳達。
「現在沒問題了吧?那麼,我想問你一件事……」她雙頰微紅,纖纖小手在他胸前畫著。
雅夫專注望著她,只要是她那悅耳的聲音,不管說什麼他都愛聽。
「其實我一直想問你,可是又很不好意思,你啊……你以前是不是很有經驗?不然……你怎麼會知道那麼多種……姿勢呢?」
雨音這問題實在藏了太久,想問又不敢問,現在終於鼓起勇氣問了,卻羞怯得把臉埋在他肩上。
雅夫一愣,低笑了起來;他的笑聲並不好聽,是一種很奇怪、很刺耳的乾啞聲,但雨音毫不介意,還非常鼓勵,而他也只有在她面前才能如此自在。
「笑什麼嘛?討厭!」她嘟著嘴,作勢要掐住他的脖子。
他握起她的手,在她手心寫下了:大夫。
「你是指滕大夫嗎?」雨音不懂,這件事怎麼會跟滕大夫扯上關係?
雅夫長臂一伸,往岸上的衣服一掏,把那本小冊子交給雨音,他以後再也不需要這教材了,他相信自己相當能夠靈活應用。
「哪兒來的書?你看得懂那麼多字嗎?」雨音正覺納悶,翻開一看,整張臉都火燒起來,趕忙丟回岸邊。
「你怎麼會看這種東西?是滕大夫給你的嗎?」
看他含笑點頭,她恍然了悟,原來新婚後第一天滕大夫來找他們,就是為了給雅夫「上課」的,怪不得雅夫會這麼……這麼樣的……
雨音腦子裡轉來轉去的,對滕威大夫真不知該責怪還是感激。
雅夫目不轉睛看著她,當她靜著不說話的時候,她的眼睛卻會說話呢!
「以後……以後不准看了!」她的語氣有點害羞,又有點生氣。
他乖乖的點頭,但他的雙手卻開始作怪,讓她睜大了眼,「你又想做什麼?你別想拿書上那些方法對付我!」
水花聲、抗議聲、喘息聲,在小小的山谷中傳送開來。
此生此世,夫復問求?雅夫已經找到了他自己的答案:是的,這一定是上天的安排,他不會說話,但是,他會愛。
**************
冬去、春來、夏至,生命本是無止盡的循環,而雨音也就要臨盆了。
雅夫大步衝出家門,把滕威大夫一把背到家裡,接著蘇珍珠、周淑媛和周慈梅也趕到了,一起進房照料雨音。
能準備的都準備了,該到齊的也到齊了,周百彥、魏士澤和於政貴這些無用的男人,就只能和雅夫一起在廳裡等待。
雅夫喝不下茶,吃不下點心,他在屋裡反覆踱步,一會兒快樂一會兒痛苦,他覺得自己都快被撕扯開來了。
「雅夫,你別再走來走去的,地上要被你磨出洞來了!」周百彥揮揮扇子說。
魏士澤也道:「天很熱,你這麼走著,熱氣都跑到我們身上來了。」
於政貴則說:「生孩子都是這樣的,不知還要等多久,還是先坐下來吧!」
雅夫哪裡坐得住?房裡不斷傳出雨音的慘叫,那聲音對雅夫而言,不再是音符或旋律,反而啃咬著他的心,讓他握緊了雙拳、咬緊了下唇。
天!請不要讓她如此受苦吧!
煎熬到了極點、雨音一聲淒厲的高喊,接著房裡傳出滕威大夫的聲音:「生了,孩子生出來了!」蘇珍珠驚喜道:「是個女娃兒!」
周慈梅卻又喊著;「糟糕!雨音昏過去了!」
突然之間,雨音的叫聲停了,屋裡一片寧靜,簡直是太過寧靜了,廳裡的四個男人都豎起耳朵傾聽,怎麼……怎麼沒有一點聲音呢?難道……難道生出來的孩子是……
只聽得周淑媛驚問;「這孩子怎麼不哭呢?快哭啊!」
蘇珍珠可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,用力拍在孫女的小屁股上。
過了半晌,房裡傳來清亮尖銳的哭聲,像是在抗議外婆打得太用力,小孫女哭得好可憐、好委屈。
「哇嗚……哇哇……」這哭聲振奮了所有人,不只房裡的女人們尖叫,廳裡的男人們也興奮地大叫起來。
「雅夫,你的女兒會哭呢!」魏士澤高喊道。
「太好了,太好了!還好這丫頭像她娘,真是太好了。」於政貴也笑瞇了眼。
周百彥拍了拍雅夫的肩膀,感慨道:「有了女兒你就知道了,又怕她長得不美,又怕她長得太美,我可是過來人。」
雅夫傻笑著接受他們的祝福,不知是要鬆了口氣還是要開始憂慮。他從不知道作人家的爹會這麼提心吊膽。
一陣忙亂之後,蘇珍珠把外孫女抱出來,瞧這小女娃哭得可淒慘著呢!因為,她此刻正是在那個痛打她的外婆懷裡啊!
「我瞧瞧,長得就跟雨音小時候一模一樣!」周百彥開懷笑道。
魏士澤可不這麼覺得,「像隻猴子,可能長得像她爹,這下可糟糕了!」
於政貴卻說:「女大十八變,小時候長得醜才好,長大以後可不得了呢!」
雅夫小心翼翼接過女兒,那麼小那麼小的身子,卻有那麼高亢、那麼嘹亮的嗓音,他聽來有如天籟,就像他兒時聽過雨音的哭聲,讓他的心找回了平靜。
滕威大夫一走出房來,雅夫立刻迎上前上,不用多說他也看得出雅夫的心急如焚。
周百彥代問道:「雨音怎麼樣了?」
滕威擦擦汗,「痛昏了過去,讓她歇會兒,等一下再進去看她吧!」
痛到昏過去?初夜那晚她也是那樣昏了過去,老天!那該有多麼的疼痛啊?
雅夫緊張萬分,抱著女兒開始在屋裡走來走去,又像是快把地板磨破的樣子,這一幕看在大夥兒眼裡,不禁都笑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