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突然臉譏誚地將目光對向艾太太。「當然了,對你們來說,這真是太不幸了,對吧!」
「你!」艾太太整張臉都扭曲變形,卻無法在關子皓的面前發作。
「小芸,你該長大了,別再全身是刺,子皓會傷腦筋的。」艾先生開始像個父親般說教。
「正因為我長大了,才知道你們曾經對媽媽做了多殘忍的事,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們!」她的眼眶紅了,卻倔強的瞪大眼睛,不肯示弱。
關子皓環緊她的腰,只淡淡的點點頭,不再說話的扶著她坐進車裡離去。
艾先生被她一句永遠都不原諒他的話給震住了。他的生命等於艾力克,所有的決定都以艾力克為前提,就連當年在愛人和事業之間他都選擇了艾力克,如今最愛的人已死,雖然她至死都不曾說過一句抱怨的話,但她嚥氣前那無奈的一歎,卻讓他永遠都忘不了,他真的對不起她……
此刻他才明白,他永遠都得不到女兒的諒解,而她是他最愛的女人留給他的唯一聯繫呀!
他真的錯了,錯在不該只想到自己,錯在不該眼裡只有名利……現在才看清楚,已為時晚矣!
※ ※ ※
「你說句話吧!」關子皓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裡,一臉無辜樣。
艾芸兩手抱胸,回望著他的臉上清楚寫著「我已經無話可說」幾個大字。
「我承認在老爸的司機送我們回去之後,就該乖乖和你留在床上幹些讓兩人快活的好事,而不該看你心情不好,太過雞婆的誘拐你一起開車出來散心,我承認我做了件很蠢的事,這樣行了吧!」他兩手一攤好無奈。
他真的有在反省了,她不能原諒他嗎?
艾芸只是大大地歎了口氣,都這樣了,教她說什麼呢?
「你給我發出點聲響行不行呀?嗯啊、哼啊,什麼都好,別悶不吭聲的,挺嚇人的耶!」
「算了。」她終於開口了。
「啊?」
「以我們的帶衰指數來說,這樣剛好而已。」她已經認清事實,並且接受了這殘酷的真相。
「聽你這麼說,反而讓我的心情更差了。」他可不顧承認自己很掃把。
「你別介意,我一點都沒有怪你的意思。」她拍拍他的胸口安慰道。
「真的?」
他才不信呢!她剛剛足足有五分鐘都沒說話,臉上寫著難以置信的複雜神情,按照兩人現在這狼狽的情境,她怎麼可能不抱怨?
「對呀!說真的,要是車子沒拋錨才奇怪呢!我真的一點也不意外,真的!」她邊說邊點頭,又回頭瞧了讓兩人淪落山區的「罪魁禍車」一眼。
「啐!拜託你別一直強調這點行不行?」
「不然你有更好的解釋嗎?請你解釋一下,為什麼我們要在寒冷的冬夜裡,站在這冷颼颼的寒風中欣賞夜景呢?」艾芸每隔三十秒就要用手猛力搓著臉蛋許久,她快凍僵了。
「你在怪我!」關子皓鬧著脾氣,要她留在車上她又不肯,在這種夜裡、在這種天氣想攔到車比撞鬼的機率還低。
「我說了,我沒有。」艾芸不耐地瞪了他一眼。
「你在怪我的車為什麼沒保養好,在緊要關頭居然敢亂拋錨。」關子皓仍在發揮他的自由聯想。
「我說了我沒有,別懷疑我的話。」艾芸的音量提高了。
「好吧!不過,你自己一定要記得喔!」
見她一再否認,他終於退讓了,臉上有著濃濃的笑意。
「記得什麼?」艾芸沒好氣的答道。啐!本來不氣的,被他這長串的叨念後,想不氣都難了。
「你沒怪我!」他微笑提醒。
「啊?」他在玩繞口令還是連連看?
「別過了五六年後,你突然翻起舊賬來。」關子皓笑答著,不這麼鬧一鬧,站在這裡真的很無聊。
「我是這種人嗎?」火山爆發了,艾芸扯著他的衣領發紀。
「預防一下總是好的。」他淘氣地拍拍她的臉蛋。
「真受不了你!活像個老頭子似的,你擔那是哪門子的心啊?」
瞪著他許久,艾芸也笑了,兩人就這樣抱在一起。
「心情好一點了沒?」關於皓坐在引擎蓋上,將她抱在胸前,兩人靠在一起取暖柔聲問道。
「嗯!看來倒霉點也有些好處的。」她忍不住又嘲笑起兩人背到家的運氣。
「能跟你在一起,我不介意倒點霉。」他親暱地用下巴輕叩她的頭頂。他並不很介意這件事,雖然常出狀況,但不曾真的有事。
「我母親大概也是抱著這樣的心態吧!只要能跟我父親在一起,她受再多委屈也願意,偏偏我父親卻不是她能倚賴的人,他愛錢勝過她,所以她才感到痛苦。」她將手放在他的手上輕撫著。
「我想也是。」都什麼年代了,若不是有捨不下的東西,人不會這麼委曲求全。
「小時候我總是發誓等我長大有能力了,一定要帶母親遠走高飛,可是後來我才發現,這不是有沒有能力的問題,就算現在她還活著,我要她跟我一塊離開艾家,她也不可能跟我走的,因為那裡有我父親在。」
關子皓無言地將她抱得更緊。
「真的,若母親能給我看一次開朗滿足的笑容的話,我就不會這麼恨他了,她的一生,自從認識了我父親之後就注定是場悲劇,她死了,但和她在一起的記憶,和她傳遞給我的痛苦感受,卻讓我永遠忘不了她曾受過的傷害,也無法再面對父親。」
父親在母親過世的隔天居然若無其事的大宴賓客,就只為了拉攏對他有益的投資金主,讓她徹底寒了心。
「慾望真的會蒙蔽貪念旺盛的人的心眼,很多事是無法盡如人意的。」他歎道,今晚這種集虛偽與各種慾望於一身的宴會,他自小參加過太多太多次,讓他看盡人類各種醜陋面。
他絕對不會成為那樣的人,她也是!
「嗯!跟他當了二十幾年的父女,他是什麼樣的人我太瞭解了,他不可能有所改變的,對此我早就死心了。」她的嗓音啞啞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