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悅升客棧位於南來北往的三岔路口上,這裡是過往商旅必經的要道,故而經常高朋滿座,晚來者通常一位難求。
這天,如同往常一樣,吃飯打尖的客人川流不息,只聽見掌櫃的拉開嗓門,高聲叱喝道:「小喜子,你又死到哪兒去了?沒聽見外頭吵死人的馬蹄聲嗎?還不到門口招呼去。」
「是,掌櫃的。」
小喜子尖聲回應,一邊靈巧的在脖子上掛了條白布巾,手裡提了個大茶壺,穿過大廳,衝到門口,咧嘴迎接策馬奔進的旅客。
自那天莫名其妙給塞了個東西,然後被推進枝葉茂密的樹叢裡,由於事出突然,他一個煞不住腳,便撞上盤結的粗大樹根,當場暈了過去,待他睜開眼睛時,天已經大亮,他掙扎地爬出茂密糾纏的樹叢,只見那位仁兄早已一命嗚呼了,於是他乾脆好人做到底,挖了個洞把那位仁兄給埋了,免得他暴屍荒野,怪可憐的。
小喜子還替這位萍水相逢的仁兄立了個墓碑,刻上「蕭添保之墓」幾個字,也不知道刻對了沒有,反正他聽到黑衣人這麼叫的,不管怎麼說,有個名字,總比做無名的孤魂野鬼來的好。
之後小喜子就繼續他的江湖之旅了,途中他又遇到衣衫襤褸的老乞兒,瞧他三餐不濟的樣子,便把包袱裡的乾糧全數掏給老乞兒,然後揮揮手,瀟灑上路。
走了幾個時辰,來到三岔路口,正在發愁不知該選擇哪條路時,肚子又咕嚕咕嚕的響個不停,他環顧四周,瞧見不遠處有間房子,門中掛著一條寫著「悅升客棧」的大布幔正迎風飄搖,小喜子正兀自納悶時,卻見三五旅客魚貫走了進去,禁不住好奇,他也跟著進門。
一踏進門檻,便見那些旅客紛紛坐在一張大桌子前,然後跟一個脖子上掛了條白布巾的小伙子說了些話,不久,熱騰騰的食物一盤盤地擺上桌來,看的小喜子垂涎三尺,食指大動。
於是他也有樣學樣,又是飯又是面的飽餐一頓,最後還打了個滿足的飽嗝,吃完後,他拍拍肚皮,抹抹油嘴,站起身準備走人,豈料,還沒走到大門口,就被身材矮胖的掌櫃給攔了下來,伸手向他要銀子付帳。
老天明鑒,長了十八個年頭,小喜子生平頭一回聽聞吃東西要給銀子這等新鮮事。
問題是什麼是銀子?在百花山上,他可沒見過孤芳夫人或師公、師婆用銀子,他們教他練功,寫字也沒教過「銀子」這玩意兒?難不成是他偷懶,所以漏聽了?小喜子就算想破頭,也想不出個答案來。
結果,掌櫃的就把他扣了下來,要他當夥計來抵飯錢。
老實說,江湖要往哪個方向走?小喜子也摸不著頭緒,在這裡打雜還包吃包住,滿不錯的,至於那個短命的老兄托付的事就再說吧,只怪那老兄沒來得及交代「死馬葉」究竟是什麼東西,他又何必自找麻煩?於是小喜子決定將石頭令牌佔為己有,把尋找「死馬葉」這檔子事拋到腦後,過眼前的日子要緊。
「兩位大爺,住宿還是打尖?」小喜子咧嘴招呼剛下馬大步踏進客棧的兩位男子。
「住宿。」其中一位壯漢,聲音粗嘎的回答。
「那兩位大爺來點什麼?」小喜子訕然的詢問,兩隻小手忙碌地摸著袖子,眼角不時偷覷另一位始終沉默、渾身卻散發一股懾人氣勢的英挺偉岸的男子。
不知怎麼地,小喜子竟有頭昏目眩,五內燥熱的感覺,莫非是受了風寒?
「隨便,有什麼就上什麼。」壯漢一臉不耐煩的樣子。
「是是,馬上來。」小喜子連忙應道。
這時,幾個拿著刀槍的粗獷漢子走進客棧,甫坐上椅子便不客氣的喊道:「喂,店小二,還不快滾過來伺候大爺?」
小喜子聞聲掉頭望去,暗地叫聲苦,又是那幾個吃白食的凶神惡煞,看來又另他沒得好過了。
「來了,來了。」小喜子急急回應,轉回頭朝兩人道:「兩位大爺,小的不招呼你們了,飯菜馬上來。」
「你忙吧,小二哥。」
偉岸男子突地開口,渾厚低沉的嗓音,頓令小喜子為之傾倒,不禁又偷瞄了一眼,卻正好撞進一雙犀利有神、氤氳幽深的瞳眸裡,小喜子猛地心神一震,差點失了魂,幸好那群傢伙的叫囂聲,才拉回險些出殼的三魂七魄。
「店小二,還不快點為大爺滾過來。」
「就來了,就來了。」
待小喜子走後,粗壯漢子湊近偉岸男子低聲語道:「堡主,是虎毒門的。」
「少安毋躁。」偉岸男子穩若泰山,頭也不抬地端起茶杯輕啜一口。
虎毒門乃是江湖上聲名狼籍的邪派,以施毒聞名,手段殘暴,平日魚肉鄉民,強銀劫糧,無所不為,是官府甚為頭痛又無力剿滅的敗類門派。
「一虎,師父要咱們準備的壽禮都買齊了把?」虎毒門的大弟子趙英標問著左手邊的二師弟。
「大師兄,早準備妥了,就等你查看。」錢一虎咬了一口雞腿,口齒不清的回答。
「大師兄,這回擎劍山莊的馮莊主做六十大壽,你想各大門派是掌門人親自前去祝賀,還是派人代表賀壽?」滿臉鬍子的申俊愣愣的問。
「申俊,你有夠笨耶,大師兄又不會未卜先知,他怎麼會知道,總得等他和師父前往擎劍山莊拜壽才知道嘛!」錢一虎瞪了申俊一眼,突又轉向師兄趙英標,一臉色迷迷說:「大師兄聽說馮至剛有個女兒貌美如花,知書達禮,而且還在待字閨中,咱們虎毒門的掌門位置非你莫屬,如果能和天下第一莊聯姻的話,那不啻是如虎添翼,名揚四海了。」
趙英標聞言眼光一閃,城府深沉的思量著。
「咱們回去後,跟師父提一提,請他老人家作主。」錢一虎邊說邊提起酒瓶倒酒。
「二師兄,你別做夢了,天下第一莊哪會看上咱們虎毒門?你別忘了,這回馮至剛做大壽可沒邀請咱們,是咱們自己上門攀關係的。」申俊立刻澆了錢一虎一頭冷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