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可昨晚真的很奇怪呀!小姐,奴婢聽見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聲音,想睜眼瞧個究竟,身子卻像被千金重的東西壓著,動彈不得,可聽又聽得不真切,像是小姐同人說話的聲音。」
「怎麼會?大概是你作夢了。」如意敷衍著。
突然,她瞧見母親招手示意她過去,這才陡地鬆了口氣,很高興能擺脫這個話題。
如意走向母親,同住持點了個頭,這住持約六十開外,頭髮與鬍子已有些灰白,身子瘦小,面容和善,他捻著鬍鬚,上下打量她一眼,目光如炬。
「姑娘身子欠安。」他說。
「小女自小身子便不好,昨日臉色與精神都有起色,可今兒個卻又這樣蒼白,大夫說她是氣血虛。」孟夫人在一旁解釋道。
住持頷首,表示明白,突然道:「孟姑娘可否借一步說話?」
如意愣了一下,不過仍點了點頭,與他走至一旁。
「老朽見施主這病怕是好不了了,既是與生俱來,便是業報,藥石罔效。」
如意見他說話率直,笑容不自覺的揚起。「住持說的是,如意甘願受之,無怨無悔。」
他望了她一眼,捻胡笑道﹕「施主倒是看得開,那麼老朽便直言了。以姑娘的面相氣色觀之,近日將有大劫,若過了,便是福壽皆至,可若不過……」他大搖其頭,沒再說下去。
如意明白他的意思,卻不害怕,自覺遇見韓殤以來,她一直有不何日會命斷的準備,所以倒也不驚慌。
「生死有命,如意明白。」她平靜地道。
住持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,而後道:「施主情根深,可該明白人鬼殊途啊!何以執迷不悟?」
如意大驚。「你……何以知道……」
他微笑。「施主的頂上有銀光,可是他為你鎖上的?」
「銀光?」她直覺的抬頭,「什麼?」
住持微微詫異。「施主不知情?」
她搖搖頭。「這銀光是怎麼一回事?」
「他的記號,一般妖鬼見了你,便碰你不得。」他朝遠方天際望了一眼。「他慨知有妖怪作孽,為何不除去呢?留著也是危害生靈。」
如意聽得一知半解。「住持——」
他轉向她。「施主要好自為之,老朽言盡於此。」
「可是信女還有好多疑問——」
「時機到了,一切自會明朗,姑娘不用心急。」他頓了一下,而後才道:「施主臨行前請聽老朽一句話,你非他族類,無法與之長久相處,只會受他之累而日漸虛弱,人鬼殊途,施主三思啊!」
如意沉默不語,沒有應聲。
住持長歎一聲。「去吧!」
「如意謝過住持。」她福了福身子後,便轉身朝母親走去,她與阿香正與進香的信徒聊天,大夥兒的臉色都非常凝重,不知發生了什麼事。
「小姐。」阿香奔了過來。「這會兒您可得相信奴婢了。」
她沒頭沒腦地說了這句話,讓如意微瞠雙眸。「你在說什麼?」
「方纔大嬸說,她隔壁的二楞子昨晚死了,是給妖怪害的。」她驚恐地道:「那屍首乾巴巴的。」
「奴婢沒有,是那大嬸親眼所見啊!」阿香陡地打了個冷顫。「真是恐怖。」
孟夫人一見女兒過來,急忙抓住她的手。「住持對你說了什麼?」
「沒什麼,只是問女兒的身體罷了。」她搪塞道。
「大嬸,我們家小姐不信你的話,你說的到底是真是假?」阿香對著一個胖胖的婦人問道。
「這事哪有假,現在我想來都還害怕呢!二楞子像老了幾十歲,身子乾巴巴的,像是被人吸乾似的。」大嬸顫聲道。「所以,我一大早便來求菩薩保佑。」
她這麼一說,旁邊的人也磯磯喳喳地嚼起舌根來,大夥兒全面露懼色,手上拿著好些個求來的符咒。
「咱們回去吧!」如意說道,不想留在這兒聽他們繪聲繪影地說著妖怪的事,她莫名地覺得排斥。
孟夫人點了點頭,向住持頷首後,便與女兒一起離開。
「回去前咱們先到馮府看看瑞驊的傷好點沒。」孟夫人說道。
昨天他在後花園尋找如意時,體力不支昏了過去,把大伙都嚇壞了,他們夫婦倆還親自將他送回,到府說明,對於瑞驊受傷一事甚為愧疚,於情於禮他們今日也該過府探視。
如意微微一驚,連忙搖頭地道:「不了,孩兒身子有些不適,想先回去了。」
「怎麼了?」孟夫人緊張道,「哪裡不舒服?」
「只是小毛病,母親不用擔心,由阿香扶我回去便行了。」她說道。
三人來到大街上,孟夫人若有所思地看了女兒一眼。「是真的不舒服,還是不想見瑞驊?」她可沒忘記女兒昨天說的話,本以為讓她靜靜便會想通,如今看來仍是沒有絲毫改變。
「娘多心了,女兒是真的不舒服。」如意輕咬下唇。
「那好吧!娘自己去。」孟夫人說道,但心裡暗忖,同府後她得和女兒好好談一談才行。「阿香,送小姐回去。」
「是,夫人。」阿香答道。
「娘。」如意頓了一下。「麻煩您轉告馮大哥,要他好好靜養。」
「我知道。」孟夫人歎口氣,往另一條路走去,真不知女兒是怎麼回事,突然變得這麼奇怪。
「小姐,咱們走吧!」阿香說道。
「嗯。」如意又歎口氣,舉步往前,心裡對於馮大哥有說不出的抱歉,若不是為了她,他也不會受傷。
「小姐,這兒人多,咱們轉另一條路走。」阿香說道。這兒是城裡的商街,人群都往這兒湧來。
「嗯。」她應了一聲。
兩人避開人群,轉進巷子,阿香卻與迎面而來的行人撞了一下,手上提的竹籃也落了地。
「哪個冒失鬼?」她罵道。
只見一美貌女子連忙道:「不好意思,匆匆忙忙中撞了你。」她面容姣好,身材婀娜,穿著一襲鵝黃襦裙。
阿香咕濃一聲:「算了。」人家都道歉了,她也不好再說什麼,只得彎身將祭拜的鮮果撿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