或許該說只剩一件事讓她不安,那就是裴少爺。她覺得他似乎在打什麼主意,可又說不上來,因為,她實在不懂他為何要送她謝禮,雖說是替裴家小姐做嫁衣,可她畢竟是個奴僕,這是她份內該做的事,他毋需如此,更何況,他從來不是一個懂得感謝下人的人,這……這實在是讓她難以理解。
第二天,在三少爺的陪伴下,她上府為裴萃心裁量嫁衣,原本是青兒要陪她一同去的,可三少爺執意要與她一塊兒去,說正好他要到裴府去商談生意細節。
一到裴府,三少爺便至內廳與裴少爺見面,而她則被帶至隔壁的偏廳。
「我什麼都要最好的。」裴萃心開口。「什麼都馬虎不得,我要京城的人全都瞧見我風風光光的出嫁。」
她穿著一身棗紅色的綾羅衣裳,覆以紫紅色的背子,顯得貴氣逼人。
喜福頷首。「用河北所產的綾絹可好?它的經緯一等,所以無背、面之分。」她由紅盒中拿出一塊精緻的絹布。「這是二少爺在河北親自選的。」
裴萃心的奴婢接過,然後遞與裴萃心,裴萃心摸了摸順滑的質地,點點頭。「可我聽人說『東絹』也挺有名的。」
「東絹與河北精絹齊名,是京東所產。」喜福自盒中拿出另一塊布。「在單州還出產『薄縑』,每匹重才百銖,人說『望之若霧』,不過,雖然極為輕薄,卻十分堅固耐用。」
裴萃心瞄她一眼。「你這奴才懂得倒挺多的嘛!」
「謝小姐過獎。」喜福客套地說。
裴萃心自椅子上起身,上下打量她。「多年沒見,你這奴才倒長得人模人樣了。」她永遠不會忘記十一歲那年在隋府受她與喜樂兩姐妹的窩囊氣,後來,她雖想給她一點顏色瞧瞧,可隋曜琰事事都護著她,讓她什麼便宜也沒佔到。
後來過了及笄之年,父親說她已不適宜再到隋府走動,得待在閨房裡直到出閣之日,但誰曉得,在她十六那年,隋夫人過世,婚事也因此而耽擱了下來,而這一等就是三年,大門不出、二門不邁的日子幾乎要悶壞她了。
好不容易現在隋曜權已服滿孝期,婚事自然沒有再拖下去的理由,一想到她即將成為隋府的女主人,她就壓抑不住愉悅的心情。
說實話,她對隋曜權是懼怕多於喜歡,若讓她挑,她寧願選擇隋曜衡,雖然他倆是孿生子,面貌長得一模一樣,可性子卻完全不相同,隋曜衡比隋曜權多了一份「人性」,哪像隋曜權老擺著一張臭臉,表情冷淡,她實在無法想像自己將與一個「冰人」共度後半輩子。
不過,看在他們是京城首富的份上!她已不在意自己的丈夫是「冷」還是「熱」,只要能讓她過好日子便行了,更何況,她還擔著一份責任,父兄希望她能為兩家的生意往來多出一份力。
「哪天我倒是要向你好好請教一番。」裴萃心微微一笑。
喜福微覺訝異,不知裴萃心所指為何,只覺她話中有話。
「這魅惑男人的本事,你可是內行。」她嘖嘖讚歎。「不知你是用了什麼辦法讓三公子對你死心塌地的,啊——」她故意摀住嘴。「不會是什麼妖術吧?」
喜福面無表情地回視她,沒說半句話。
裴萃心嬌笑一聲,想著她進府後,便是喜福的少夫人,到時還怕沒機會整治她嗎?
「不過,基於同是女人的立場,有些話我還是先提點你的好。曜琰是年少不懂事,所以才會被你所迷惑,再過幾年,那可不同了,現在他在外頭做生意,遇到的女人只會愈來愈多,不會少,那些女人不用我說你也知道,她們是什麼來歷?伺候男人可是她們的拿手本事,到時候……」她故意搖搖頭。「你可要讓他冷落在一旁了,說不定哪天他厭倦了你,將你隨便配給一個不三不四的下人,唉——可憐喔!」
喜福冷冷地回道:「多謝小姐關心,不過,奴婢的事奴婢自己會打理,小姐還是多為自己想。」
「哎喲∼∼惱火了嗎?」裴萃心又故作姿態的掩嘴嬌笑。「你可別生氣,我是誠心誠意向你請教的,討男人歡心的事我可不會,而你應該算是箇中高手吧?」
一旁的奴婢聞言,也忍不住掩嘴笑開了。
「奴婢想,青樓的姑娘或許可以傳授小姐。」喜福冷聲道。
裴萃心的臉一陣青一陣白的。「你說什麼?」她尖叫。「你竟然拿我同那些下賤的女人相比?!」
她一揚手,便打向喜福的臉。
喜福驚訝得一時之間無法反應過來,裴萃心見狀,又氣憤難抑地賞了她一個耳光。
一旁的奴婢嚇住了,連忙上前想阻止。「小姐——」
喜福被裴萃心打退一步,骨子裡的倔強性子陡地浮現,她冷冷地抓住裴萃心又揮過來的手。「小姐不要太過分。」喜福慍怒道。
「你……你這個死奴才,你要造反了嗎?」裴萃心用力地抽回手,氣憤地又想甩她一耳光。
「我不是你的奴才。」喜福扣住她的手,語氣始終冰冷。
「你放開小姐。」旁的奴婢著急地叫著。「來人啊——來人啊——快來人啊——」
???
「現在咱們第一要務就是找間好的店面。」裴邗的腳板隨著樂伶彈奏的琵琶聲打著拍子。
隋曜琰有些受不了的翻翻白眼,聽在他的耳中,那不是樂聲,反而是噪音。
屠藩嗑著瓜子建議道:「東華門外一帶的商業區如何?聽說米行的張老頭不做了,想收店。」他也是這次出資的富商之一。
裴邗搖搖頭。「那兒是市井之地,做不了幾成生意。」
「東——」隋曜琰頓了一下,皺眉道:「要她別彈了,聽得人煩死了。」他不高興地瞪了樂伶一眼。
裴邗與屠藩對看一眼,隨即相視大笑。
「桑蝴可是城裡首屈一指的樂伶,她的彈奏卻讓你入不了耳,這……」裴邗說著,又是一陣大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