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的話讓他心中一凜,不敢想像若是文雁知曉他隱瞞了曾逸煌的下落,那……
他不自在地抓一下胸口。「阿煌有苦衷——」
「什麼苦衷?」她哼一聲。「就他一個人有苦衷,別人都沒有嗎?是男子漢就站出來--」
「好了,別氣。」他打斷她的話,將她攬入懷中,用力抱了一下。「又不是演武俠片,什麼是男子漢就站出來。」他取笑她。
她也笑。「你們以前不是最愛來這一套?什麼要有義氣,男子漢,再不然就孬種一堆的。」
「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。」他露齒而笑,文雁最大的樂趣就是對他們一群人精神訓話,現在還是一點兒也沒變。
文雁笑著拉拉他的衣裳,「你去忙你的,我在這兒陪佩嘉就行了。」她習慣性地替他整理衣裳,手掌輕撫過他制服上的褶皺。「你不是還要上班?」
「我已經叫阿健代我的班。」他摸了一下她軟軟的臉蛋。「我去買晚餐,你想吃什麼?」
文雁偏頭想了一下。「也好,我肚子餓了,你隨便買就行了,我也沒特別想吃什麼……啊!有了,記得幫我買杯西瓜汁。」
「好。」他正打算離去時,醫院的電視突然插播一則新聞,吸引了他的注意。
「大約十分鐘前,台中XX銀行前發生運鈔車搶案,歹徒開槍……」
楊漢強的心思已不在播報人員的內容上,而是在畫面出現的保安人員身上,文雁也看著電視,忽然大叫了一聲。
「蔡永健?」她無法置信的瞪大眼。
「歹徒開槍擊中轉身逃跑的保安人員,所幸歹徒槍法不准,打中保安人員的腳掌……」
「搶劫?蔡永健……」文雁仍是不敢相信。「他的腳掌……」雖然不應該在這時發笑,但文雁在瞧見電視裡蔡永健高舉著腳的畫面時,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,隨即摀住自己的嘴巴,瞄向身旁皺著眉頭的楊漢強。
「我得走了。」楊漢強拿起手機,在醫院裡他收不到訊號。
文雁明白道:「好,你小心點。」
「我知道。」他親她一下後,便匆忙離去。
文雁連忙跑到電視機前坐下,關心後續的發展,心裡想著,楊漢強回來後得跟他討論一下保全人員的安全問題。
台灣的搶劫案實在太頻繁了,或許還是換個工作的好。
***佩嘉走進便利商店,看著冰櫃前各式各樣的飲料,一時間卻不知該選什麼,想了一會兒;她拿了瓶柳橙汁,打算補充一下營養。
從昨天到現在,她一直在醫院裡陪母親,幾乎沒吃什麼東西,文雁雖然買了晚餐給她,可她卻一口也吃不下。
走過光潔的地板,佩嘉忽然想起小時候的雜貨店,那兒的東西沒便利商店放得整齊,店裡的燈光也沒便利商店明亮,不過有種讓人懷念的古早味。
她拿著飲料走到櫃檯結賬,不經意地瞥見放在櫃檯旁的梅心糖,她抬起手,不自覺地摸了一下。
「小姐,你要買嗎?」店員詢問。
佩嘉回過神。「不要。」她拿出一百塊讓店員找零,眼神仍盯著梅心糖,兒時的記憶再次出台欲動。
她甩了一下頭,不願再去想這些事。走出便利商店後,她順道經過黃昏市場,買了些菜,打算等會兒熟些粥到醫院去;她提著蔬果,緩緩往回家的路上走去,經過小公園時,她忍不住停下腳步,望著小公園內孩子玩耍的情景,這小公園至今沒有多大的改變,只是鞦韆變舊了,溜滑梯也看得出來歲月的痕跡。
她繼續往前走,不敢讓自己停留太久,免得回憶又飛竄而出。
正午的陽光讓她輕擰眉心,夏天又要到了、她不自覺地輕歎口氣,抬手輕拭額上的汗。
當她往家門方向前行時,卻發現門前站了個人。她盯著那人的側臉,不自覺停下腳步。腦中開始空白;她站在原地,視線不曾稍離,她不知自己究竟凝視了多久,或許幾分鐘,或許只有幾秒,時間在這一刻似乎失去了意義。
當他回過身時,手上的東西在她鬆懈的指間滑落,她沒有察覺,仍只是呆站著,心底泛起一絲絲的酸楚,她以為自己再也不知道心痛是什麼感覺了。
曾逸煌在轉身的剎那,與她相遇,兩人的視線膠著著,他臉上是掩飾不了的激動與不安,心臟在胸臆間狂跳,像是又開始有生命一般,見到她,他的知覺再次甦醒。
兩人凝望許久,直到一聲喇叭鳴響,將她震回現實;她回過神,彎身拾起地上的塑膠袋,摩托車經過兩人身旁,噴出一陣白煙。
他三步並作兩步地衝到她面前,為她撿起散落一地的蘋果。
她怔忡地看著他將蘋果遞到她面前,兩人的視線再次相對,近距離的凝望讓她的心湖顫得更厲害,他比以前更加高大,也比以前黝黑,臉上再也找不到稚氣的線條。
曾逸煌貪婪地將她的一切收進眼底。她的頭髮又因長了,臉蛋則比以前瘦削,她的雙眸仍是一樣水亮,只是略顯憂愁,也顯得有些憔悴,但在他眼中,她跟以前一樣美麗、一樣動人,不管時間經過多久,她在他心中永遠不曾改變過。
驚覺淚水沖上眼眶,佩嘉低首接過他手中的蘋果,低聲說了一句道謝的話語後,便匆忙起身離去。
「佩嘉。」他急切地喚了她一聲,右手握住她的手臂。
淚水不爭氣地落下,她吸口氣,試著控制自己。
「我……」他粗嘎地開口,微轉過她的身子,輕觸她濕潤蒼白的臉頰,佩嘉震動了一下,睫毛顫動著。
他的胸膛鼓動著,血液奔竄,他無法抑制雙手的顫抖。「嘉……」他困難的開口,聲音粗啞,他甚至無法辨認他說了什麼。
他親呢的叫喚讓她情緒翻騰,只有在兩人獨處的時候,他才會這樣呢稱她。
「我……我回來了……」他的心臟急速跳動。
她閉上眼睛,壓下上湧的哭意。涼風拂起她的秀髮,將她的痛楚吹揚,壓在心底的思念隨風舞動……她坐在空蕩蕩的屋裡等他回來;他們在飄落的花瓣底下依偎作伴;她鼓著腮幫子,為他吹去疼痛的傷口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