任何一種結果,都不是他願意見到的。
但是,已經無計可施的他,也想不出兩全其美的辦法。
他從很早以前,就已經習慣了家族內部的勾心鬥角,還有商場上的爾虞我詐。因此在面對她時,為了達到他的目的,他習慣性地對她用了一些心機和手段。
可他忘了,季暖兒不是夏家人、不是商場對手,她只是一個單單純純、全然信賴她的年輕女孩。
而這個錯誤,現在已經造成了無法彌補的遺憾。
他該怎麼做?
望著沉入不安睡眠中的暖兒,夏衛璇雙手掩住臉,陷入濃濃的掙扎中。
※※※
等到暖兒沉睡了,夏衛璇才慢慢走下樓。
下樓之後,他看到暖兒的叔叔正在客廳等他。
「夏先生,請坐。」暖兒的叔叔見他下樓來,馬上起身請他坐到沙發上,似乎想跟他談一談。
「謝謝。」夏衛璇看了他一眼後,禮貌地點點頭,在沙發上坐了下來。
「夏先生,謝謝你幫忙我們季家度過周轉困難的時期。你借給我們的錢,大約在半年後就能還清。」
「沒關係,那些錢不急。」
「這間公司是我死去的大哥留給暖兒的嫁妝,本來,我大哥是希望暖兒能扛起公司,但是暖兒從小就愛自由,所以我讓她自由地成長,由我來幫她經營公司。可惜,我很汗顏,實在沒有大哥的經商天分,這間公司在我手裡只能勉強守成,甚至還發生周轉不靈的窘境。」
「公司經營難免會碰上這樣的狀況,不用放在心上。」夏衛璇安慰臉色赧然的季先生。
「以後,暖兒跟這間公司,就是你的責任了。」暖兒的叔叔直視著他的雙眼。
「我明白你的意思,我會好好照顧暖兒。至於這間公司,依然會是在暖兒的名下,而且,我會好好經營它。」他神情堅定地承諾。
「謝謝你。」季先生露出笑容,感激地握住他的手。
「哪裡,這都是我該做的。」他握緊對方的手,眼神別有深意。
「唉,對你實在不好意思,因為小女的意外過世,延誤了你跟暖兒的婚事。」
「沒關係,你們是暖兒的親人,暖兒失去了親愛的堂姊,她根本也無法平靜地完成婚事。」
「那孩子……我真的很擔心地。她一直將優華的死,當成是自己的過錯。我跟她嬸嬸難過歸難過,可是也已經看開了。生死有命,誰也無法改變。可是,暖兒一直跳脫不出來呀!」季先生歎了一口氣。
夏衛璇的臉色一暗。
「有件事,我一直覺得很奇怪,暖兒怎麼會誤會我們季家快破產了?」季先生搖搖頭。
夏衛璇沉默了很久,最後撫額歎息。
「對不起,是我跟暖兒這麼說的。」
他的嗓音低沉,含著濃濃的歉意。
季先生深深地望著他,而後沉痛地歎了一口氣。
「我就知道是你。」
夏衛璇有些愕然地抬頭看他。
「你……怎麼知道的?」
「我老歸老,看的事情還是比你多。暖兒的交往單純,能知道公司財務狀況的管道,也只有你了。只是我不明白,你為什麼要騙暖兒說我們季家的公司快破產了?」
「我只是想盡快讓暖兒來到我身邊。她很重視你們,如果你或公司發生任何事情,她絕對會犧牲自己的利益,盡全力幫助你們。然而我卻沒想到,我一個小小的謊言,竟然對她的心裡造成那麼大的傷害。」夏衛璇交握著雙手。
將事實說了出來,他的內疚或許能減輕,但暖兒是否還會留在他身邊,卻讓他感到無力。
生平頭一次,他發現自己並非永遠高高在上,並非所有事情都能被他掌握在手裡。
至少,暖兒的心何去何從,他完全沒有力量去干涉,也根本無法自作主張地決定她的去留。
暖兒的叔叔又歎了一口氣,正要開口說些什麼,眼尾無意中掃到一個人影,瞬間僵住。
看到季先生不對勁的神色,夏衛璇的心口突地跳了一下,湧上不好的預感。
「你對我說謊?」
暖兒輕柔的嗓音從樓梯口傳來。
夏衛璇渾身一震,緩緩地轉過身去,眼裡含著無比的愧疚。
「暖兒……」
「為什麼?為什麼要騙我?」她死緊地握著手中的水杯,渾身微微的顫抖著。
「對不起,我不該以你和你家人的感情為籌碼來欺瞞你。」
暖兒雙手環住發抖的身軀,無力地倚著欄杆,不敢相信他竟然騙了她。
「暖兒……有話好好說……先聽他怎麼說……」叔叔見她情緒開始激動,不禁擔憂起來。
「你害我做出了無法挽回的事……你讓我誤會疼了我十幾年、照顧我十幾年的叔叔……」暖兒沒聽到叔叔的安撫,雙眼睜得大大的,死瞪著夏衛璇。
「我那麼做,只是希望你能盡快答應我們的婚事。」他直視著她的眼,承受她所有的指責。
「你混蛋!」她哭叫著,奮力向他扔出手中的水杯。
在叔叔的驚呼下,夏衛璇反射性地舉臂擋住,玻璃杯砸在他手臂上,潑了他一身的水後,再掉落到他腳邊,鏘的一聲,碎裂成一片片。
所有人都瞪著夏衛璇腳邊的碎片,客廳一片死寂。
暖兒的嬸嬸被客廳裡的噪音嚇醒,急忙從房間走出來。
感受到沉凝駭人的氣氛後,季太太噤聲不語,緊張地走到丈夫身邊,擔憂地抓著丈夫的手臂。
客廳裡沒人說話,也沒有人動作,只有沉重的呼息和隱隱的啜泣聲,沉重地壓迫在每一個人的心頭。
過了許久,淚流滿面的暖兒終於抬起頭,看著夏衛璇。
「你出去。」
夏衛璇的雙眼緩緩瞇起,掩住眼眸中浪濤狂駭的情緒。
「我這輩子再也不要見到你。」她面無表情地望著他。
暖兒的嗓音輕柔、冰冷,一字字地戳向他的胸膛。
夏衛璇一言不發地轉過身去,踩過一地的碎玻璃,走出季家大門。
※※※
夏家和季家的婚事,在季暖兒的堂姊去世後,莫名其妙地不了了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