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侯尚智身形一閃,已然站到了皇甫逍遙的畫舫之上,冷然地問:「還有人要上來嗎?」
眾人噤若寒蟬,誰不知眼前這玉面公子,是大名鼎鼎的五儒之一,哪還敢上去送死?
夏侯尚智轉身面對皇甫逍遙,他眸中射出熊熊的怒火,雙唇嚴厲地抿成一線,胸腔不住的上下起伏,明顯是惱怒到極點了。
皇甫逍遙悄悄嚥下一口口水,但表面上硬是不認輸,她挑釁地還他一個冷冷的眼神,「你會玩女人,難道我就不會玩男人嗎?」
夏侯尚智沒料到這個女人居然如此膽大包天,他勃然大怒,伸手向她抓去。
皇甫逍遙驚呼一聲,本能的往後退,但此時江面上突然水花大濺,竟冒出了數道黑影,由身後扯住了夏侯尚智,將他拉入江底。
「啊!」皇甫逍遙尖叫一聲,顧不得船身劇烈搖晃,大叫:「相公——」便要跟著躍下江中,她完全忘了自己根本不識水性,只想跳下去拉出她的丈夫。
「夫人,不可以!」巧兒大驚失色地拉住她。「你不會游泳啊!」
「放開我!放開我!我要找相公……」皇甫逍遙大聲痛哭,驟然間,她一口氣提不上來,立即昏了過去。而江水歸於平靜,卻不見夏侯尚智的蹤影,江上江畔,人聲鼎沸喧嘩,沒有人知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。
第九章
夏侯尚智失蹤了,出動再多人力找尋打撈,都沒有發現他的蹤影。
皇甫逍遙哭斷了肝腸。雖然旁人一再安慰她,夏侯尚智水性精良,兼之江中並未發現屍體,他定能化險為夷,但皇甫逍遙根本不信。
夏侯尚智水性固然好,但當時天黑,又是出其不意被人刻意謀害,拖入江中的,只怕他一入江便被拉往深處,嗆暈了過去,哪裡還有求生的機會?
再者,若是夏侯尚智沒死,他為何不露面?他難道不知道她會為此而發瘋嗎?
這日,皇甫逍遙偷偷溜出了儒社,來到柳燕江,一路沿著下游而去。雖然明知丈夫生還機會渺茫,但她不願意就此死心,因為活要見人,死要見屍。她一步一步走著,心裡淌著血,她不斷地向天祈濤,只要她的相公活著,她什麼都願意去做。
暮色沉沉,一艘艘畫舫又點起了盞盞華燈。此時,在一艘停靠江畔的幽舫上,一名侍女隨手丟出了一樣東西便轉身入內,那東西則正好落在皇甫逍遙腳邊。
她無心地拾起一瞧,不由得大驚失色,這把摺扇好像是她的。
絹面上的字跡明顯是被水浸糊了,依稀寫了幾個大字,呈甫逍遙雖看不清楚,但這扇骨、材質,握在手中是如此熟悉。
她想起了和夏侯尚智在驚喜堂初次見面,他由她手中奪去了一把摺扇,正是這一把。皇甫逍遙不禁驚喜交加,她的直覺告訴她,夏侯尚智必定在那艘畫舫之上。
她輕靈一躍,上了畫舫,由繡簾縫隙中,她看到了一個男人,竟就是夏侯尚智!
她又驚又喜,登時便要揭去布簾,但手才沾到簾子,由裡面傳出的聲音卻讓她停下了動作。
「若愚,沒有想到睽違十多年,我居然還能再見到你。」
坐在夏侯尚智面前的,是一名二十餘歲,美麗嫻雅的女子。她態度擁容,國色天香,用凝脂般的玉手為夏侯尚智倒了滿滿一杯酒。
聽得「若愚」這個名字,夏侯尚智不禁漾起了一絲苦笑。「織雲,我已經不叫若愚了,我叫夏侯尚智。」
其實眼前這名女子,就是夏侯尚智的初戀情人柳織雲,經過了十多年的歲月,她依然美艷如昔。
話說當時夏侯尚智落水後,那些人硬將他往江底拖,他本能的掙扎抵抗,卻身受數刀,漸漸失去了意識。他以為再無生機,豈料他命不該絕,沒有意識的軀體隨江水載浮載沉,竟漂到了柳織雲的畫舫邊,也幸得柳織雲眼尖,黑暗中還能看清楚是一個人,而不是一袋垃圾,在他斷氣之前將他撈上了水面。
「對別人而言,你叫尚智,對我而言,你永遠是我的若愚。」柳織雲淡淡地回答。躲在簾外的皇甫逍遙聞言不禁萬分詫異,原來他兩人早就相識了!那女人是誰,為何叫他「若愚」?
皇甫逍遙心思飛快的轉動,莫非……她就是那個夏侯尚智不願提起的過去?
此時,一陣疼痛突然襲來,讓夏侯尚智悶哼了一聲。
「哎呀,你傷口還沒完全好,不能動的。」柳織雲著急的偎至他身側,毫不避嫌地掀開他的衣服,查看他的傷勢。
「織雲,你不能這樣。」夏侯尚智覺得困窘,他急急地握住了她。她的手依然像十多年前那般細緻柔軟,她週身的氣味也和十多年前無異,那特有淡雅的清香,他並沒有忘懷。
要忘懷一個人,確實很不容易,特別是對於一個感覺十分重要的人。夏侯尚智以為他已經完全將柳織雲拋在腦後了,卻不料今日一見,所有的回憶,居然又如此輕易地再被勾起。
「你會害羞?」柳織雲嬌笑—聲,順勢偎在他的身旁。「這和從前的若愚可不同了。」
夏侯尚智沒有推開她!
皇甫逍遙在簾外看得心都碎了,他不僅沒有推開她,甚至連手都還牢牢地握著。
相公啊相公,此刻你的心裡想必都充滿了她,再沒有一絲一毫我的存在了吧?
原來,你從不肯說愛我,是因為你心裡一直愛著別人!既然如此,你又何必溫柔多情的對我,讓我誤以為你心裡有我,讓我癡癡地等,到頭來卻是一場空。
夏侯尚智,你好殘忍哪!
皇甫逍遙流下了淚,眼前那並肩而坐的兩個人,登時化成了模糊的一片。
裡面的柳織雲柔柔地訴說著別後的一切,如何的所嫁非人,夢想幻滅;如何的不能立足於婆家;如何的日夜念著他;又是如何的迫於生計,淪落煙花,來到了柳燕江上云云。
皇甫逍遙看著夏侯尚智臉上自然流露出憐惜萬分的神色,她心中猶如千刀萬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