首頁 > 英雄折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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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1 頁

 

  「屬下所做的都是職責所在,小姐待屬下極好,並未拖累屬下。」冉沃堂心下一冷,語氣堅定地安撫傷透心的主子。

  屬下、屬下……宮莞怨怪地斜眸笑睇他。他已經將命賣給她,太忠心了,一片赤誠。得護衛如此,她應該感到高興或窩心,而不是悲哀得想哭。他讓她感覺,她只是一尊易脆的琉璃觀音,必須小心看著、護著,卻不可以觸碰。

  誰教她軟弱,無法像沃堂一樣,將主僕的界線晝分得那麼清楚。她不夠理智,無法如他冷靜自制地疏離眾人,除了盡忠,不必感受其他事。

  主子、奴才,呵,在沃堂眼中,他們永遠只能以天差地遠的尊卑身份相對。彷彿她的姓氏給了她無上的光耀與權利,而他的則恰恰相反。所以他甘願做,她也應該心安理得接受,像普天下的主從一般,認命的依循命定走。主要奴亡,奴不能不從。

  可是那不是她要的呀!她不想他盲目的為主子受苦……頭好痛、好痛……冰涼的小手摸索到鳳冠上結冰的珠玉。

  原來是這頂華麗的鳳冠壓得她喘不過氣,頭昏腦脹……呵,華而不實的東西總是讓人沉重,像那座深宅,那個榮耀的姓氏……

  「我不想回別業……不想看見宮家的任何人……」但她該往哪裡走?

  「小姐想去哪裡?」冉沃堂急問。她恍惚的樣子令人不安。

  「去哪裡?」都是雪,往哪邊走似乎沒分別,既然這樣,何必猶豫……「已經不需要嫁人了,我不想宮色祺擴展野心的版圖,他太壞、太壞,怎麼可以這樣欺負沃堂……」冰白的枯容,浮現一絲憤恨之色。

  「小姐……」原來一切的傷心、絕望全是為了他嗎?內心深處,那些禁錮的深沉情感滾滾翻湧,再也壓抑不住,冉沃堂自製了一輩子的心,終於崩解。

  「沃堂,對不起。害你受了那麼多委屈,我這個口口聲聲說要善待你的人,卻一點也不知情。我知道即使我嫁人了,宮色祺也不會放過你,我想走,可是好累,想好好歇息,只願永生不醒。快點,趁宮色祺沒來之前,你快點離開……」在這片旋轉、昏黑的天地裡,她已無處可去。

  冉沃堂身心一驚。小姐的意思是……

  宮莞不捨地深望一眼他清峻的容貌、淡薄的碩長身影,唇畔幽幽勾起一朵飄忽的笑,恬然轉身。

  「小姐!」心頭發涼的冉沃堂,縱身掠起,驚慌地隨紅色衣擺飛移,幾個起落手已購著一截衣角,耳朵卻同時聽到隆隆巨響。

  那是宮莞被黑暗吞噬前,看見的最後景象。沁山的雪在眼前崩落……

  沃堂!

  生死瞬間,依稀欣慰的記得,她將那個護主心切的人一把推出地獄深淵,好讓他與她,同時解脫。

  ……假如來生能選擇,她不願投胎富貴人家,不願姓宮……但仍然希望與他相遇,讓他以不同的心情來呵護……咫尺天涯的感情,太痛苦……沃堂……

  昏迷的人看不見的是,那雙回頭瞥她的冷沉深眸,滿是驚慌與無助。

  ◆◆◆

  叩叩!

  「誰啊?……這種天氣,怎會有人出外訪人……」小屋的門拉開,露出一張老臉,定眼一瞧,他旋即被來客的模樣駭得目瞪口呆,發軟的雙腿打起哆嗦。

  這名高大的青衣男子,面色灰敗,血水從額頭流下,身上也有,交織成一副極為恐怖的景象,不細瞧,還真看不出是人。

  開門的老叟心裡直發毛。他是人是鬼?「我……我平生不做虧心事,可半夜也伯鬼來擾……」

  「齊伯。」

  老叟聽到這個熟悉的稱呼,昏花老眼瞇起,壯了膽,小心的向前跨了一步。

  「敢問小兄弟是哪位?」他的模樣似曾相識……

  「是沃堂。」冉沃堂氣息薄弱地粗聲喘道,頭昏了下,趕緊運氣撐住。

  「是沃堂啊!快快快,快些進來,你怎麼傷成這樣!」齊伯迭聲驚呼,慌忙想扶他進屋。自從這孩子隨地娘親搬離沁山後,他就絕少看到他了。

  冉沃堂搖手回絕了老人的好意,灰敗的面容,幾次焦急地回頭望,似乎存掛心著什麼事。

  「麻煩齊伯一件事,勞煩齊伯去宮家別業報個訊,通知宮家主爺,我在林邊的小屋候他,請他讓大夫隨行。」簡短几句話,像背了千斤擔走完陡坡,他粗聲喘息不止。定了定心神,冉沃堂不動聲色地提運真氣以保持清醒。

  「你的臉色好難看,我先去請大夫來幫你看看再去辦。快點進來脫下這身濕衣衫,烤烤火。」齊伯回轉屋內,拿起掛在牆上的蓑衣。

  「我不打緊,麻煩齊伯了。」冉沃堂撫著胸口轉身,齊伯看到他血肉模糊的後背,驚心地倒抽口氣,急忙追出。

  「胡鬧!你這個孩子受這麼重的傷,還說不打緊,你家小屋荒廢多時,早已不能住人,離這兒又遠,不許胡來,進去。你這是在跟我見外嗎?快些進去!」齊伯老臉一橫,生氣的想推冉沃堂進屋,卻被他再次搖手拒絕。

  不能再待,小姐還在等他。「請齊伯盡快通知宮家主爺,勞煩。」冉沃堂怕耽擱了時辰,足尖一點,忍痛地拔身縱起。

  「沃堂!」齊伯追了幾步,眼見他很快的消失在風雪中,只好搖頭歎氣,冒著風雪報訊去。

  這孩子和他爹一個樣子,都是固執的死脾氣,不聽人勸。那年卉娘生了小病,深愛妻子的地爹也是聽不得人勸,冒著風雪去請大夫,結果一病不起,遺下可憐的孤兒寡母。

  看那孩子急著回破屋的神情,彷彿又看到他爹,莫非那裡有什麼重要的東西讓他放心不下?

  傻孩子,走到那襄,少說耍半個時辰啊!以他的傷勢,能走個十步就算阿彌陀佛了。

  在一刻內拚命趕回故居,冉沃堂挺身端坐在宮莞身側,運功逆沖氣血。不多時,他重創的身軀已透出高熱。

  小心將昏迷的人橫抱入懷中,冉沃堂溫柔地垂視雪白嬌容。從未以這般不自製的眼神凝視她,已經溫熱的手失控地碰了碰滑嫩卻冰涼的頰,心口狼狽抽悸、脹痛,太過薄弱的意志鎖不住四下竄動的濃情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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