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我要外出。」簡潔俐落的口吻,公事化得就像兩人是僱傭關係。
迅速武裝好自己,溫楚淡淡點頭,不再逾分地過問他歸期與落腳處。為免在這個殘酷的男人面前暴露過多情感,她不得不強迫自己長大,抑止且沉澱屬於青春的活躍因子,非必要時不多言,否則這場按仇遊戲玩下來,她必定屍骨無存。
花了三年才能略略收斂外放的迷戀,與展司漠的老成比起來,她的道行自然是微不足道,可是她已心滿意足。這場遊戲她不打算永遠玩下去,一旦時候到了,該結束就得結束。
折射霞光的金屬從展司漠曲起的指中彈出,劃出一道平線落在溫楚前方地面。她暗歎一聲,正要蹲下身撿起鑰匙,接著他又將貓隨手擲出。
「把房子和棄兒打理好。」他冷淡地轉身,一個箭步跳上停在路邊的吉普車,動作簡潔而優雅,挑不出任何瑕疵。
棄兒在空中小飛了一圈,嚇得凶性大發,非但不感激溫楚拚命迎救的拙態,撒潑的它反而伸出利爪一掌劃破她的臉。溫楚驚呼一聲,臉頰一片燒灼。
「棄兒,乖,是我呀!你又忘了嗎?」沒時間檢視臉上的傷痕,她忙著安撫凶貓的壞情緒,偏偏她無法控制心之所向,眼珠子老不自覺地溜向展司漠。
如她所料,展司漠身邊依舊不乏女人相伴,而且個個是絕色,車上那位小姐又是位令人銷魂的大美人,她是相形見絀了。溫楚既羨慕又覺得難受。
蓮達仲出指甲,慵懶地來回描劃展司漠蓄滿力量的下顎,豐盈的嬌軀半掛在他身上磨蹭著。
「她就是你的小甜心啊!」用下巴努努斜前方那抹嬌影,她不以為意地嬌嗔道。
「你不也是。」眉心間的郁恨丕轉成誘惑,展司漠狠狠吻住她紅艷的唇,兩人的熱情一觸即發,以成人的情慾相廝磨,當街擁吻起來,看得過路學子一愣一愣的。
他喜歡用這種方式折磨她。溫楚痛苦的閉上眼睛,遺忘了花束,快步衝出校門,往另一頭跑去。奮力揮爪想掙脫她箝制的棄兒,彷彿感受到她身上那股深沉的悲傷,竟奇跡似的靜了下來。
踉踉蹌蹌拐進不知名的小巷裡,溫楚才崩潰地背貼牆面慢慢下滑。
「棄兒,你也在同情我愛上一個殘酷的男人嗎?」蹲在暗巷裡,她難受得埋進母貓柔軟的皮毛裡尋求安慰,內心怕極與展司漠越理越亂的牽扯,更怕面對爺爺的關懷。
如果爺爺知道白己的乖孫女已然出軌,偷嘗了兩年禁果,而且持續與展司漠糾纏中,爺爺會因此勃然大怒,和她斷絕祖孫情分嗎?
不,她不能失去爺爺奶奶!溫楚又驚又懼,不敢繼續想下去。
「喵嗚……」棄兒不快的喵喵嗚咽聲喚回溫楚邈遠的思緒。低頭審視,她才發現自己的手勁遠超過棄兒所能負荷,勒得小傢伙快喘不過氣來了。
喘不過氣的也許不上是棄兒吧!她哀傷地振作起精神,步出窄巷,也試圖一步步走出心中的黑暗角落。
是物極必反導致展司漠性格大變嗎?這些年她不斷地在想。
***
推開綴飾茶花的玻璃門,溫楚先探頭入內查看,幾乎在同時,俊秀的溫韓也揚眼瞟向她。
「進來啊,楚楚。」他笑著招手。
輕柔的招呼聲使人心曠神怡,溫楚舒展愁容步入整潔雅致的花坊,懷中緊抱著棄兒不敢放。
一看到那只前科纍纍的惡貓再現,溫韓的笑臉當即垮掉。
「你那位好朋友又出去玩了嗎?」溫吞吞的話中潛藏著擔心,溫韓的視線自她邁入後,沒敢稍離棄兒半寸。
「嗯。」隨口漫應,但覺罪孽深重,溫楚信步踱到置放向日葵的角落,雙頰羞愧得泛起瑰紅。
編造謊言騙家人,她心有不安,尤其在面對他們全然信任的眼神時,那股不安會如毒針戳心,順著血液刺向她沉淪的心。
「楚楚……」
「嗯?」頰上的紅霞使她只敢半回眸。
溫韓不好意思的用花剪指指眼帶凶光的黑貓,「別讓棄兒吃掉我的花,拜託。」共處了兩年多時光,這雙貓的劣根性有多頑強,他知之甚詳。
「對不起。」溫楚頷首道歉,這聲道歉裡包含了濃濃的自責與其他歉疚。
「你知道我不在乎損失,只是心疼無辜的花朵,你千萬不可以自貴哦!」溫韓細聲細氣叮囑道。
「嗯。」
「楚楚,你有把明天空出來吧?你已經連續兩年沒在家慶祝生日,害爺爺和奶奶好失望。」他抬頭溫柔地微笑,「我和哥哥也一樣失望。今年你不會又臨時幫同學接下家教或工作而缺席吧?」
「不會。」覬覦花兒多時的棄兒倏地探爪撲向花,溫楚機伶的後退一步,思及缺席的真正原因不由得雙頰著火,趕緊轉移話題,「齊哥又上山禮佛了嗎?」
「昨晚回來了,下午他代爺爺和奶奶去參加一個故友籌備的關懷早產兒愛心晚會,大概等一下就回來了。」溫韓想到什麼,突然從花堆中抬頭看向時鐘,「才六點半,楚楚,你還沒吃飯對不對?我去買。」說著已經起身。
「阿韓,不用了,我吃不……」回頭想阻止他,身形修長的溫韓一個快步已走出門。溫楚聽著清越的風鈴聲,不由得幽幽歎息,轉身幫忙收拾凌亂的桌面。
斑中畢業後,阿韓堅決不再升學,因為他已經找到人生目標,文憑對他來說不如一粒花籽重要。強迫不來孫兒,又見他小小年紀經營起花坊竟是有板有眼,壓根不馬虎,爺爺和奶奶只好隨他去,唯一條件是必須以照顧堂姊為第一優先,所以阿韓選擇在她就讀的大學附近開分店,以為條件交換。
事實上,不必爺爺奶奶吩咐,溫家的男人自她父母去世後,便自動擔負起照顧孤雛的責任,上至爺爺、叔叔,下至齊哥、阿韓個個如此。三年前,在爺爺一聲令下,這種情形更是變本加厲,她簡直成了易碎的水晶娃娃,被眾人小心地捧在手心呵護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