首頁 > 別急著說再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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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7 頁

 

  「我能說不嗎?」展司漠一副認命的口吻,「長達一年與世隔絕,我們那重利的父親早有驅逐我的打算。」好個人事異動,他奮鬥了十幾年才爬到經理位子,被他敷衍的一句話就給冰凍了。可笑的是,這個二十七年來被他尊稱為「父親」的男人,甚至連句委婉的安慰詞也不給,簡單一句話便將他的心血抹光,這種父親怎能不教人心寒。

  燥熱的室溫一點一滴消溶於冰涼的空氣中,展素雁不曉得爬上背脊那股酷寒,是冷氣太強的關係,還是她剛剛真被重擊了一拳。

  「爸爸做了什麼?」心跳漸趨無力,她怕得到已知的答案。

  「放我長假,讓我好好休息。」展司漠狂聲大笑,「小雁,他是個了不起的「好父親」哪!我們八成是上輩子燒好香,才能如此幸運。」

  展素雁慘白了一張小臉,對父親僅存的孺慕在瞬間炸成碎灰。

  「你為了我和媽媽,所以不得不屈服是嗎?」淚水浮上眼眶,她掩嘴輕泣,怕傷了他的自尊。

  「不是!」展司漠否認得太快,反而失去可信度,益教展素雁傷心。她激動的跪下,抓開橫在展司漠眼部上方的手肘,傷心地看進他冷然的眸子。

  「哥,你不是不知道銀平姊有男朋友,為何要答應?我和媽媽已經搬離大宅,生活無虞,二哥不必為我們犧——」

  「上天入地隨人選,我是那個被選的角色,這句話你應該去問握有選擇權的銀平。」展司漠殘酷地打斷她的話,忿忿地抽回手橫擺回原位。目前他不需要任何陽光,在黑暗中過一輩子也無妨,哈哈哈……

  「她很努力在為自己爭取幸福了。」淚水汨汨流出,展素雁為所有身不由己的人悲哀。

  「她的努力顯然不夠。」事不關己地背過身去,他極力忽視妹妹的哀泣聲。

  「不是不夠,而是力量太單薄。」展、商兩家不僅在事業上相輔相成,更比鄰而居長達半世紀,大家一塊成長,感情雖不算濃厚,好歹是有感情的,況且他明明知道銀平姊也無能為力。

  「那就認命!」陰鬱的聲音激昂起來,展司漠陡然坐起,繃緊的怒容一觸及淒楚的小臉,如火遇水馬上柔化了。「小雁,婚姻只是一紙無意義的通行證,形式上好看,做起事方便,暗地裡如何沒人會過問,卻不可缺少。二哥的力量也很單薄,你到底在期望我什麼?」連他都放棄自己了,她怎會還傻得對他抱持希望?

  她當然明白,不需要二哥冷酷地重申。二哥以為與他生長在同一個環境的妹妹,看的悲劇會比他少嗎?展素雁難受的抽泣著。展司漠心生疼惜,輕擁她入懷。

  「別哭,二哥答應你,婚後絕不會干涉銀平的愛情生活,甚至她想和她的戀人同居,我也不會吭半句。」他淡漠的承諾。

  展素雁一聽,淚水流得更加不能自抑,最後哭倒在他懷裡。好可憐,二哥簡直在販賣自己的幸福,他好可憐。

  能怪他們視婚姻如蛇蠍嗎?那真的是一座千年寒墓呀!

  她就是看多了沒愛沒感情的政策婚姻才會心生畏懼,才會希望二哥反抗父親。她一直以為有主見的他會是展家唯一一個得到幸福的人,誰知天不從人願,那場車禍撞掉了他所有的理想與希望。

  展司漠為妹妹的傷心感到些許內疚,「二哥能做的就這些了,希望你原諒我。」他這具行屍走肉一點也沒有為誰戰鬥的意願了,曾經高昂的志氣已經飄散在西南季風裡,跛了腳的人無論如何是追不回來了。「也許銀平願意委身於我這樣的跛子,我應該覺得慶幸才對。」他自我解嘲地摸著右腿。

  不!她不要二哥這樣委屈。

  「別人怎樣我不管,但我要二哥得到幸福,要二哥快樂。」展素雁再也忍不住哭鬧著。

  到底什麼叫幸福?死沉的眉心淡淡舒展開來,展司漠困惑地搜尋任何可能接近的感覺,從大娘、媽媽、大哥,到所有他認識的親朋好友逐一掃過……結果是令人惋惜的陌生。

  但這份陌生的感覺已伴隨他走過四分之一世紀,如果老天爺故意折騰他,讓他活太久的話,往後還有漫漫長日可煎熬這份陌生……

  老天……他真想死!

  ?***

  「小雁,我來得不是時候對不對?」架好腳踏車,溫楚隨展素雁漫步在田埂上,有些罪惡地看著黃澄澄的稻穗迎風招展。經過二天調養,她臉上的紅腫已逐漸褪成淡青色。

  「別那麼說,這裡隨時歡迎你來。」每看見好友略微浮腫的嘴巴一次,展素雁心底的自責便會增添一分,二哥的脾氣實在太暴躁了。「抱歉,因為一些事情,不能讓你在這裡待太久。」二哥對楚楚留下的事未表示任何意見,是因為在爸爸的指示下,他昨天就回台北了。

  「沒關係,在這裡玩一星期已經足夠。」溫楚不在意地經擺手,「你特地為我留下來,我已經很感激了。再說下個月你二哥結婚,家裡一定很忙,你總不可能留在這裡陪我到處閒晃吧。」

  「我今年考試的成績也不理想,即使二哥沒結婚,九月初我仍然必須回台北。」年輕的臉龐顯露出逾齡的哀怨,展素雁不情願地咕噥:「爸爸已經幫我請好家教了。」

  幸好二哥先回台北了,不然她和楚楚恐怕連這點閒晃的時間也要不到。但他回台北那天,臉色陰寒,整個人死氣沉沉的,她實在好擔心。

  「那好,明年說不定我們可以上同一所大學。」溫楚一派樂觀,「此刻咱們倆同是天涯淪落人。」

  「情況不一樣。」心有千千結的展素雁無限憂愁。

  「哪裡不一樣?」溫楚奇怪道。那青春臉龐蘊藏了活力與朝氣,與展素雁的愁眉深鎖恰成強烈對比。

  「你故意考壞,表示已有重考的心理準備;我盡了力卻達不到爸爸的要求,一想到整年都要埋沒在書堆裡,就覺得人生乏味。」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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